第三章 侯府



苦读书推荐各位书友阅读:容华似瑾第三章 侯府
(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她还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的公主!

    一向冷静沉着的许瑾瑜也无法淡定了,心惊胆战的留意着安宁公主的动静。

    ......等了许久,什么事也没有。

    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总算缓缓落回原位。庆幸不已的想着,幸好安宁公主脾气好,没因为这一点无意的冒犯就生气。

    宫里实在太憋屈了!这一回过后,以后再也不进宫了!

    ......

    纪贤妃显然很疼爱纪泽这个侄儿,招呼秦王和纪泽分别坐在她身侧。

    许徵当然要回许瑾瑜身边。

    安宁公主坐在许瑾瑜前面,许徵经过安宁公主的身侧时,礼貌地笑了一笑。安宁公主俏脸红晕未褪,又深了一些。

    许徵丝毫没留意,坐到了许瑾瑜的身侧。

    安宁公主不自觉的竖长了耳朵。许家兄妹竭力压低的声音隐约传进了耳中。

    “妹妹,你中午吃饱了没有?”

    “没吃几口,好在早上吃的多。你怎么样?是不是喝了很多酒?老远的就闻到这一身的酒气了。”

    “我也不想喝。”许徵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无奈:“可又实在推托不了。”

    秦王等人一个比一个身份贵重,他只有陪笑喝酒的份儿,一个都开罪不起。

    许瑾瑜的语气里满是心疼:“等回去之后,我煮醒酒汤给你喝。”

    许徵失笑,低声说道:“你这双手何时碰过柴米油盐,就是你煮了我也不敢喝。还是让孙妈妈下厨稳妥些。”

    许瑾瑜听出兄长是在打趣自己,俏皮的应了回去:“我可不管,总之,我难得下厨一回,不管做出来的醒酒汤怎么难喝,你都得一滴不剩的喝完。”

    许徵轻笑不已。

    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安宁公主不无羡慕的想着。秦王待她这个亲妹妹也是很好的,可秦王实在太忙了,又住在宫外,十天半月才能见上一回。就算见面说话,也没有许徵兄妹这般亲密随意......

    许瑾瑜自然猜不到安宁公主正偷听她和许徵说话。

    不过,接下来要问的话实在不宜落入他人耳中。许瑾瑜的声音愈发低了几分:“大哥,楚王和陈将军人呢?怎么没随着你们一起过来?”

    第四十四章 归来

    许徵低声应道:“午饭过后,陈将军就随楚王去延福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陈元昭自小常出入宫中,叶皇后对这个嫡亲的姨侄也格外看重。陈元昭离京这么久,进宫给叶皇后请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许瑾瑜默然。

    皇室中人,一个个都是演技高手。这位叶皇后,更是其中翘楚。

    如果没有陈元昭,楚王根本不可能斗垮秦王魏王,不可能顺利地坐上皇位。楚王是叶皇后的儿子,他暗中做的事叶皇后不可能一无所察。

    如果叶皇后真的这么疼爱陈元昭,几年后的陈元昭又怎么会落得“狡兔死走狗烹”的凄惨下场?这个叶皇后,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要陈元昭活着,安国公府就不会被抄家灭门,陈元青也就不会死。

    思来想去,她想救陈元青的性命,似乎只能从陈元昭入手......

    可一想到陈元昭那张英俊冷然的脸和冷凝无情的眼,她的心底就一阵发憷。更不用说,此事实施起来难度也太大了。

    她和陈元昭无亲无故的,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见面。就算见面了,她又能说什么?难道要说“楚王会杀了你这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一定要相信我”?

    别说她绝不可能透露这个秘密,就算说了,陈元昭也绝不会相信。

    想想都觉得头痛!

    算了,这么令人头大的事还是以后慢慢想吧!

    许瑾瑜收敛游离的思绪,和许徵一起“专注”的欣赏起歌舞来。

    ......

    延福宫内。

    一个绿衣宫女恭敬的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楚王殿下和陈将军来了。”

    叶皇后一脸惊喜的起身,亲自迎到了殿门外。

    文弱清秀温和讨喜的少年,身材高大英俊冷漠的青年男子。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

    “元昭,你可总算回来了。”叶皇后欢喜地握起陈元昭的手:“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我x日心中惦记着你。”

    陈元昭全身微微一僵,旋即恢复如常,神色淡然的应道:“我一回京不就来看姨母了。”

    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声音冷冽。

    若是有言官在,必然会愤慨的参他一本对皇后娘娘大不敬的罪名!

    叶皇后早就习惯了陈元昭冷言冷语的性子,倒是没放在心上,笑吟吟的拉着陈元昭往里走:“别在这儿站着了,进去慢慢说。”

    “母后,你见了元昭表哥,就忘了儿臣了。”楚王故意叹口气,可怜巴巴的凑到叶皇后的身侧。

    叶皇后被逗的莞尔一笑,用另一只手挽起楚王的手:“好好好,我也挽着你一起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叶皇后左手拉着陈元昭,右手挽着心爱的幼子,进了殿内。

    陈元昭神情不变,眼底却飞速地闪过一丝寒意。

    叶皇后和皇上是少年夫妻。如今,皇上已年过五旬,叶皇后也日渐衰老。

    盛装华服难掩年老色衰,浓妆艳抹只会令人觉得可笑。叶皇后是个聪明的女子,平日穿的端庄得体,妆容恰如其分。并不介意露出额头和眼角的皱纹。

    她已经是大燕朝身份最尊贵也最有权势的女人,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雍容气度。又何必斤斤计较容颜老去风华不再?

    更何况,宫中年轻娇嫩的美人一大把,她年已半百,实在懒得再和那些鲜嫩的花朵一般的美人较劲。

    叶皇后坐在上首,楚王和陈元昭各自坐在她的身侧。

    “元昭,你在山东平定了乱匪,消息传到京城,皇上十分高兴。”叶皇后的笑容中满是欣慰:“我这个做姨母的,也觉得脸上有光呢!”

    陈元昭惜字如金,简短的应道:“这是我分内的事。”

    叶皇后笑着说道:“皇上说要重重嘉奖于你,我当时就对皇上说,此次回京,让你好生在京城待上一年半载,就是最好的嘉奖了。这几年你领着神卫军东征西战,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别说你母亲着急,就是我也时常惦记着呢!”

    “是啊,元昭表哥,你今年已经二十了。别人在你这个年龄早就当爹了!”楚王笑着接过话茬:“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管张口,让母后为你下旨赐婚。”

    一个温和慈爱,一个亲厚随意。

    能得尊贵的皇后娘娘和楚王殿下另眼相看,这是何等的殊荣!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低沉:“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什么?

    叶皇后不赞成的皱了皱眉:“虽说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也是头等大事,岂能一拖再拖。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再拖下去可就实在不像话了。”

    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你母亲进宫,我还特地叮嘱过她了。让她好好留心,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陈元昭神色不变,淡淡说道:“多谢姨母关心。”

    摆明了没将叶皇后的话放在心上。

    叶皇后一脸无奈的笑了笑:“罢了罢了,我说的你听不进去。等你回府了,自然有你父母为你操心。”

    提起父母,陈元昭眸光一闪,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这么久没回京城,我心中也一直记挂着父亲母亲。”

    儿行千里,父母哪有不忧心的。同理,身为人子却不能在父母膝下尽孝,也是莫大的遗憾。

    百善孝为先!大燕建朝百余年来,以孝治国。不孝不悌之人,根本没资格在朝为官。

    叶皇后自然不会见怪,甚至主动说道:“你刚回京城就进了宫,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出宫。还是早些回府吧!也免得你母亲等的急了。”

    陈元昭应了一声,起身告退。

    楚王也笑着起身:“儿臣也该回去了。明日儿臣再进宫来探望母后。”

    叶皇后含笑点头,亲自起身,送楚王和陈元昭出了延福宫。

    待送走了两人之后,叶皇后一个人独坐在偏殿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淡了下来。

    ......

    安国公府。

    在外征战一年多的陈元昭终于回来了!

    除了安国公夫妇外,府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在门口等着相迎。一阵整齐沉闷的嘚嘚马蹄声遥遥传来,听的人心潮起伏。

    陈元青满脸激动,情不自禁的扬手高呼:“二哥!二哥!”

    当先的是一匹黑色的骏马,通体乌黑,无半根杂毛,异常神骏,只有四蹄雪白。

    这匹四蹄踏雪的骏马是汗血宝马,名为追月。当年陈元昭第一次领军打了胜仗后,皇上将这匹宝马赏给了陈元昭。

    这几年来,追月随着陈元昭四处征战,几乎形影不离。

    追月风驰电掣,鬓毛飞扬,神骏之极。骏马上的青年男子,高大英俊,神色冷然,玄色的披风迎风飘扬。

    正是陈元昭!

    陈元昭勒紧缰绳,追月长嘶一声,扬起双蹄,险之又险的在众人面前停下。然后,陈元昭翻身下马。

    “二哥!你可总算回来了!”陈元青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陈元昭:“这么久没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陈元昭的眼中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情,拍了拍陈元青的肩膀:“三弟,好久不见了!”

    这句好久不见里,不知夹杂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唏嘘和感慨。

    陈元青浑然不察,兀自沉浸在兄弟重逢的喜悦里,紧紧地抱了陈元昭片刻才松了手。相较之下,陈元白陈凌雪两人倒是比陈元青镇定多了。

    “二弟,”陈元白含笑走上前:“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陈元昭的神色恢复了淡然,微微稽首:“大哥!大嫂!”

    陈元白的身侧站着的女子,是长嫂袁氏。袁氏身后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怀中还抱着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婴。

    袁氏堆起满脸的笑:“二弟离京一年多,现在可算是回来了。”忙吩咐一旁的男童:“骁儿,快些叫二叔。”

    男童乖乖的喊了声二叔。这个男童,是陈元白的长子陈骁。

    陈元昭嗯了一声,目光掠过袁氏怀中的男婴。

    “这是骥哥儿,再过一个月就满周岁了。”陈元白怜爱的看了次子一眼,语气中不自觉的透露出几分骄傲。

    说完之后,陈元白似又觉得有些不妥,笑着安慰陈元昭:“你这几年一直领兵在外,连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此次回京可要多待一段时日。早点成亲,有了子嗣再出京。”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是否丰盛,也被视为家业兴旺和睦的重要象征。

    陈元昭年已二十,还未娶妻,也无子嗣,说起来难免有些尴尬。

    陈元昭神色淡然,不置一词。

    陈凌雪略有些腼腆的走过来,喊了声“二哥”。

    兄妹三个,只有陈元昭是嫡出。陈元白是已故的莲姨娘所出,陈凌雪的生母是邱姨娘。陈元昭和兄长妹妹并不亲近,和陈元青反而最亲厚。

    陈元青笑着催促:“二哥,大伯和大伯母都在世安堂等着你,你快些进去给他们请安吧!别让他们等的心急。”

    心急?只怕未必吧......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迈步进了安国公府。

    第四十五章 劝说

    过了申时,邹氏开始频频张望坐立难安。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邹氏第十次自言自语:“都这个时辰了。”

    李妈妈笑着开解邹氏:“太太不用担心,肯定是贤妃娘娘留他们在宫里说话呢!”

    邹氏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喃喃自语:“他们在宫里该不会惹了什么祸吧!”

    “这怎么会。”李妈妈笑着接过话茬:“少爷知书达理,**更是温柔知礼,断然不会出什么差错。若说惹祸,该担心的人是纪三**才对。”

    这倒也是。

    邹氏不怎么厚道的笑了起来。

    和纪妤一比,许瑾瑜简直是太省心了。自己如今样样都不如小邹氏,却有这么优秀出色的一双儿女,这一点可把小邹氏远远的比了下去!

    想到这些,邹氏的心中溢满了骄傲之情。

    丫鬟春儿匆匆的进来禀报:“太太,夫人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该到汀兰院了。”

    邹氏眼睛一亮,不假思索的起身去了汀兰院。

    ......

    在宫中待了半天,又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许瑾瑜只觉得十分疲累。

    不止是许瑾瑜,小邹氏等人也是一样。宫中不比别的地方,时刻要提着几分小心。时时要注意言行举止,这么半天下来,不累才是怪事。

    到了汀兰院之后,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邹氏急急地走了进来,先打量许徵一眼,见许徵脸孔泛红身上飘散着酒气,不由得一愣:“徵儿,你今日在宫中饮酒了?没喝醉失仪吧!”

    许徵今天确实喝了不少酒,之前一直强自压着,此时松懈下来,只觉得酒劲阵阵上涌。他不想邹氏担心,竭力轻描淡写:“只喝了几杯而已。”

    只喝几杯怎么可能脸红成这样!

    邹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自己总该清楚自己的酒量,怎么偏生喝这么多酒。”说着,忍不住又嗔怪地瞪了许瑾瑜一眼:“你怎么也不提醒你兄长一声?”

    ......怎么怪到她身上来了?

    男女分席,午饭的时候她和许徵根本不在一起。

    许瑾瑜还没来得及辩白,许徵便张口了:“娘,这怎么能怪妹妹。她和姨母她们在一起,我和表哥还有秦王他们在一起,她要怎么提醒我?”

    邹氏被噎的哑然无言。

    纪泽眸光一闪,温和地说道:“此事说起来都要怪我。今日秦王楚王两位殿下都在,还有陈家表弟也在,我想着让徵表弟和秦王殿下熟络一些,所以才让徵表弟多喝了几杯。”

    邹氏一听这话,顿时喜上心头,把刚才的那点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是世子想的周全,既是和秦王殿下同席,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许徵:“......”

    这态度转的也太快了吧!

    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又是一心为自己着想。许徵只能默默的扭过头,和许瑾瑜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小邹氏看着邹氏满脸堆笑喜不自胜的样子,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口中却关切的说道:“今日进宫一趟,大家都累了。大姐,你先带着徵儿和瑾娘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邹氏忙笑着应了。

    回了引嫣阁之后,邹氏立刻去煮了醒酒汤。

    许徵喝了醒酒汤之后,便被邹氏撵着去睡觉休息。至于许瑾瑜......邹氏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自然没休息的份。

    邹氏的偏心真是无处不在。

    许瑾瑜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打起精神应付邹氏的盘问。

    邹氏问的十分仔细,关注的最多的是秦王:“......秦王殿下是不是对你大哥的印象很好?”

    “应该不错吧!”许瑾瑜撇开成见,实事求是的答道:“以秦王的尊贵身份,如果他不欣赏大哥,也不会和大哥喝这么多的酒。”

    堂堂皇子尊贵的秦王殿下,当然没必要为任何人勉强自己。

    邹氏听的心花怒放:“太好了!我就知道,徵儿此次进宫一定能得到贵人的赏识。将来若是有幸得秦王殿下提拔一二,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并未说什么。

    邹氏满心盼着许徵出人头地,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当然高兴。她还是别在这个时候给邹氏泼冷水了,有些话私下和许徵好了。

    至于安宁公主请她绣帕子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许瑾瑜还是告诉了邹氏。

    不出所料,邹氏又是一脸的惊喜,一把攥紧了许瑾瑜的手:“瑾娘,你说的是真的么?安宁公主真的让你绣帕子送给她么?”

    许瑾瑜无奈的笑道:“娘,你握疼我的手了。”

    邹氏讪讪地松了手,却依然满心欢喜:“太好了!你大哥结识了秦王殿下,安宁公主又对你另眼相看。老天爷真是眷顾你们兄妹!”

    ......如果邹氏知道了秦王兄妹的下场,大概不会这么想了吧!

    许瑾瑜敷衍的应对了几句,脸上流露出倦容。

    邹氏终于留意到许瑾瑜的疲累:“你也一定累了,快些回屋休息。”

    总算是放人了!

    ......

    许徵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腹中空空,胃里灼烧难受,头也隐隐作痛。俊脸有些泛白,面色实在不算好看。

    “大哥,”许瑾瑜端了一碗熬的香浓的小米粥来,关切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先喝些热粥暖暖胃。”

    许徵接过粥,喝了一口,温热香浓的米粥到了腹中,果然舒服多了。

    一碗粥喝完,许徵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抬眼看向许瑾瑜:“妹妹,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许徵素来细心敏锐,察觉到她有心事并不稀奇。

    许瑾瑜笑了笑,看似随意的问道:“大哥,你昨日认识了秦王殿下。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许徵略一思忖说道:“只见了一回,喝了几杯酒,话说的不多,对他谈不上什么了解。不过,只凭第一印象的话,他确实不负贤王的名声。平易近人,言语随和,待人亲切,没摆架子。让人很轻易就生出好感来。”

    秦王当然是个厉害人物!不然,也不会名闻朝野,威胁到太子的储君地位。

    许瑾瑜凝视着许徵,缓缓问道:“大哥,如果秦王招揽你,你会答应吗?”

    秦王招揽他?

    许徵先是一愣,很快便失笑出声:“你想的太多了吧!秦王领着户部,掌握天下钱粮赋税,秦王府人才济济,想投诚秦王的人比比皆是,怎么轮得到我。”

    他不过是一个准备参加秋闱的秀才罢了。有什么资格让秦王殿下亲自招揽?

    许瑾瑜抿了抿嘴唇,固执地追问:“你先老实地回答我,如果秦王有意招揽,你愿意今后投靠秦王吗?”

    平日温婉浅笑的脸庞,此时异常严肃正经。

    她不是在说笑,是认真的!

    许徵被她的严肃感染,也收敛了笑意,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许瑾瑜不自觉的屏息,等待着许徵的答案。

    许徵没想太久,很快就有了答案:“我想堂堂正正的考上科举走上仕途,没有投靠秦王的打算。”

    投靠秦王当然是出人头地的捷径。可这样的捷径,往往也意味着极大的风险。秦王只是一个皇子,却比太子更得圣眷更有贤名。朝野之间只听闻秦王不知有太子,将来必有隐患!

    和秦王结个善缘可以,至于投诚就不必了。

    他可不想早早的被人贴上“秦王党羽”的标签。

    许瑾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原处,一双眼眸熠熠闪亮:“大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她之前是白白担心了。许徵并没被秦王的尊贵荣华闪花了眼。

    再一细想,许瑾瑜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前世,许徵是为了她才会甘愿被纪泽利用,成了秦王一党。这一世,她不会再落入小邹氏和纪泽的圈套,许徵也不会再为她所累了......

    许徵见她神色变幻不定,不由得一愣:“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

    先是莫名其妙地追问他想不想投靠秦王,然后又表现的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瑾瑜定定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胡思乱想随便问问。”

    许徵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定定地看着她:“随便问问就问起了这么要紧的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个这么聪明冷静的兄长,真是让人既欣慰又头痛!

    许瑾瑜左顾言他:“你昨天酒喝多了,今天就别往外跑了,好好歇着。有空就多看看书本......”

    “许瑾瑜!”许徵难得的板起了俊脸:“你别想蒙混过去。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许瑾瑜当然不会说实话,摆出一副“我很忙”的表情说道:“对了,我答应了安宁公主要为她绣一个帕子,她很快就会派人来取,我得抓紧时间动手了。就不陪你闲聊了。”

    说着,便溜之大吉。

    许徵看着她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也终于可以肯定了。

    她果然有事在瞒着他,不然,怎么会落荒而逃?

    第四十六章 琴谱(一)

    接下来一连数日,许瑾瑜都在忙着绣丝帕。

    许瑾瑜丹青功底极佳,小幅的绣品从不用固定的花样子,每一幅都是亲笔画出的底稿,再巧手飞针走线而成。绣出的图案精巧别致栩栩如生。

    此次绣的帕子是送给安宁公主的,自然要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光是底稿就画了三份,反复比较才选定了其中最好的一幅。

    许瑾瑜专注凝神的刺绣时,初夏习惯性的在一旁做绣活打发时间。

    许瑾瑜学女红的时候,初夏也一直旁听,几年下来,只要不和许瑾瑜比。初夏的女红也很拿得出手了。

    主仆两个坐在一起,各自忙碌。觉得累了,就放下绣活,吃些点心喝些茶闲话几句解解乏。气氛轻松而融洽。

    不像主仆,倒像是一对姐妹。

    一旁的含翠忍不住说道:“**待初夏真好。”语气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羡慕。

    小邹氏规矩繁多手段严苛,稍不留神犯了错,挨板子罚月例是常有的事。更有被发卖出府的。犯错被

    发卖的侯府奴婢,通常都没什么好去处。最怕的是被卖到什么腌臜的地方......

    为人奴婢的,命运如浮萍。**捏在主子手里,只能任由主子揉搓。

    含翠早已习惯了战战兢兢的丫鬟生活,这些日子到了许瑾瑜身边,见识到了初夏和许瑾瑜相处时的随意自在,心中既羡慕又唏嘘。

    许瑾瑜弯了弯唇角,别有所指的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初夏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会对她好。”

    那双美丽沉静的眸子看了过来。

    含翠半点不见心虚,一脸的诚恳真挚的应道:“有幸伺候**,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绝不会有二心。奴婢比不得初夏聪慧伶俐,到**身边时日又短,若有什么做的不妥了,**只管责骂,奴婢一定会好好改,直到**满意为止。”

    顶着这么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孔,每一句话都似发自肺腑。

    如果不是知道含翠的真面目,她几乎要以为含翠说的都是真心话。

    小邹氏确实高明,调教出来的丫鬟一个比一个伶俐。不同的是,含玉的伶俐表露在外,含翠看着忠厚,城府心机更胜过含玉。怪不得小邹氏会派含翠到她身边来做眼线。

    前世的她善良天真,被含翠忠厚老实的外表蒙蔽,很快就将含翠视为亲信,对含翠的话更是深信不疑。直到被算计着嫁给了纪泽,看清了纪泽的真面目之后,她才幡然醒悟。原来她的身边一直藏着这么一条毒蛇......

    这个沉痛的教训,让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含翠表完忠心之后,一脸期待又忐忑的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重新又低下头做起了绣活。

    含翠心中暗暗失望,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到引嫣阁快有半个月了,她做事沉稳仔细,邹氏常在小邹氏身边夸赞她。

    邹氏好应付,许瑾瑜却比邹氏难亲近多了。她表现的再好,再竭力讨好,许瑾瑜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好在时间多的是,也不急在一时。

    含翠心中暗暗盘算着,又凑到了初夏身边,小声请教起了女红。

    初夏性子单纯,活泼爽朗,对含翠也没什么戒心,热心的指点了含翠一番。

    就在此刻,邹氏过来了。

    ......

    许瑾瑜正要放下绣活起身相迎,就听邹氏笑吟吟的说道:“自家母女,又不是外人,讲究那些个虚礼做什么。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着,便走到了许瑾瑜身边,仔细地看了几眼。

    丝帕已经快绣好了。

    一面绣着一丛青郁的翠竹,疏落有致,挺拔秀逸。另一面绣的却是片片在风中飘落的竹叶。乍看有些凌乱平平无奇。

    邹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瑾娘,安宁公主喜欢竹子,你在这一面也绣上几株竹子就是了。绣竹叶未免显得简单敷衍了。”

    张口要帕子的人可是安宁公主!许瑾瑜总该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才对。怎么这么敷衍了事?

    许瑾瑜也不辩解,只淡淡笑道:“娘,你先别急,再仔细瞧瞧这些竹叶。”

    难道还有什么奥妙?

    邹氏不怎么确定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一看,果然看出些门道来了。这些看似凌乱的竹叶分布分明是有规律的......

    邹氏好奇的追问:“你到底绣的是什么图案?”

    “还没完全绣好,等绣好就知道了。”许瑾瑜俏皮的眨眨眼,卖起了关子。看着慧黠又可爱。

    邹氏失笑:“好好好,我不问行了吧!等帕子绣好了我再看也不迟。”顿了顿,又满怀希冀的说道:“等帕子绣好了,说不定安宁公主会命人接你进宫......”

    “这怎么可能!”许瑾瑜迅速地打断了邹氏美妙的幻想:“皇宫可不是等闲人想进就进的,得有腰牌才能进宫。你觉得安宁公主会为了一方帕子费那么大的心思么?说不定,安宁公主当日就是随口一说,早已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这倒也是。

    堂堂公主,什么样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双面绣再珍贵,在宫中总不算稀奇。或许,安宁公主就是一时兴起,会不会派人来取帕子都不知道呢!

    这么一想,邹氏又开始心疼许瑾瑜了:“若是安宁公主忘了此事,你岂不是白白忙活这么多天了?”

    刺绣既耗时间又费心思,双面绣比普通的刺绣更耗费心力。为了绣好这方帕子,许瑾瑜这些天几乎没出过引嫣阁。

    许瑾瑜倒是半点不介意,随口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她巴不得安宁公主忘了此事呢!

    这么闲聊着,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绣活上。许瑾瑜索性放下手中的绣活,和邹氏闲话了起来:“娘,大哥去了曹家,还没回来么?”

    曹大人曾是太子太傅,才学渊博,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做了国子监祭酒。传闻曹大人极有可能担任今年秋闱的主考官。如果不是纪泽亲自为许徵引荐,许徵根本连登门拜会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是寄住在威宁侯府最大的好处了。

    为了兄长,许瑾瑜心甘情愿地忍耐一年。

    一说起许徵的学业,邹氏的心情总比平日好的多,笑着说道:“徵儿今日和纪二公子一起去的曹家。听说每天到曹家投拜帖的学子多的很,去了也未必及时就能见到曹大人。得在门房等。”

    有资格在曹家的门房等着,传出去也是令学子艳羡的事。

    母女两个正随意闲聊,就听丫鬟来禀报,纪妧身边的丫鬟书琴来了。

    “奴婢给许太太请安,给表**请安。”书琴利落的行礼问好。

    许瑾瑜和纪妧来往密切,和书琴也很熟稔,笑着打趣道:“你今日怎么空着手来了?”书琴心灵手巧,擅长做糕点,梅花糕尤其做的好。纪妧常打发她送一份到引嫣阁来。

    书琴笑眯眯地应道:“梅花已经都谢了,想吃梅花糕,只能再等一年了。”

    许瑾瑜莞尔一笑:“妧表姐打发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书琴答道:“**新得了一首琴谱,想请表**到沉香阁一起欣赏。”

    能入得了纪妧的眼,绝不会是等闲的琴谱。或许是失传的古琴谱也说不定。许瑾瑜生出了兴致,笑着嗯了一声,又看向邹氏:“娘,我去沉香阁一趟,很快就回来。”

    邹氏私下里说过许瑾瑜几回,让她不要和纪妧走的太近,免得小邹氏心中不快。许瑾瑜口中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却依然故我。

    当着书琴的面,邹氏也不好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

    进了沉香阁,一张意想不到的俊脸映入眼帘。

    许瑾瑜一怔。

    他怎么会在这儿?

    “瑾表妹,”陈元青在看到许瑾瑜的一刹那,立刻起身相迎,眼底闪出了热切欢喜的光芒。

    少年郎对心上人的倾慕几乎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眼中。

    纪妧差点被闪瞎了眼,忍不住咳嗽一声,暗示陈元青收敛一些。然后神色自若地笑道:“元青表弟得了一首琴谱,他知道我喜欢弹琴,特意给我送来了。你的琴艺也极好,所以我特地打发书琴叫你到沉香阁来,一起欣赏琴谱。”

    许瑾瑜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应道:“妧表姐时时惦记着我,真是让人感动。”然后,微笑着喊了声元青表哥。

    不用多想,事情明摆着的。陈元青打着送琴谱的旗号到侯府来,然后厚着脸皮央求纪妧请她到沉香阁,然后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巧遇”......

    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热情又冲动,从不会遮掩心意。

    许瑾瑜既有些无奈好笑,又忍不住暗暗叹息。

    这样赤诚可贵的心意,她岂能不动容?可前世陈家满门被斩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心头,令人望而却步。

    直至此刻,她依然没想到什么办法能救陈元青。又怎么肯回应他的一片真情?

    第四十七章 琴谱(二)

    在情窦初开的少年眼里,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都是美的。

    少女光洁的脸颊上浮起的浅浅微笑,还有那一声软软的元青表哥(人家本来就是这样的声音好么),都令陈元青心神荡漾......

    纪妧忍不住悄悄瞪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勉强收敛心神,笑着说道:“瑾表妹,这是一本古琴谱,是我花了很多心思得来的。听妧表姐说你也擅长琴艺,不妨多练一练琴谱。”

    时下琴谱是很少见的,古琴谱更是珍贵。爱琴之人得了古琴谱,大多会慎而重之的收藏起来,等闲不会拿出来显摆。也不知陈元青是从哪儿得来的琴谱。

    许瑾瑜心念微闪,随口应道:“这古琴谱是你特意送给妧表姐的,我怎么好意思照着练。”

    陈元青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其实,我原本是打算送给你的。只是怕太过冒昧,惹的徵表哥不快!”

    纪妧:“......”

    之前是谁殷勤又谄媚的捧上琴谱讨好?又是谁说“妧表姐琴艺无双这本古琴谱只有送给妧表姐才最合适”来着?

    陈元青话说出口之后,才察觉出失言,讪讪地笑着补救:“妧表姐别见怪,我绝没有心疼这本古琴谱的意思。”

    纪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陈元青一眼,凉凉说道:“心疼也没用。既然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给不给瑾表妹看,得看我心情如何。不巧的很,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陈元青:“......”

    许瑾瑜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陈元青的俊脸上浮起红晕,好在他不是什么羞涩腼腆的人,很快就恢复如常,笑嘻嘻的向纪妧赔礼:“刚才是我一时失言,妧表姐千万别见怪。”

    有许徵挡着,他想见许瑾瑜难之又难。幸好他聪明,很快就想到了从纪妧这边入手。纪妧外冷内热,嫡亲表弟的央求总不会不理。也因此,陈元青今日终于成功地见到了许瑾瑜。

    所以,纪妧是万万不能开罪的!

    纪妧对陈元青的那点小算盘了然于心,笑着揶揄道:“如果我见怪,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来沉香阁了?”

    陈元青厚颜一笑:“妧表姐心地最是善良,哪里舍得生我的气。”

    这一次,就连纪妧也被逗的笑了起来。之前生的些许闷气,瞬间无影无踪:“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瑾表妹,快些过来看琴谱。我刚才看了一些,有些地方难度很高,不知能否弹奏出来呢!”

    许瑾瑜笑着应了,走到纪妧身边。两人头靠头凑在一起,研究起琴谱来。自然无暇搭理陈元青。

    陈元青丝毫不觉得沉闷无聊。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和许瑾瑜待在一起,哪怕旁边还有纪妧,哪怕两人没说多少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他也心满意足了。

    那两道明亮又热情的目光,实在令人无法忽视。就连纪妧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许瑾瑜却像什么也没察觉到似的,专注地看着琴谱。

    纪妧对许瑾瑜的好感不禁又多了几分。

    但凡女子,都有些虚荣心。陈元青家世相貌才学俱都出众,又热情爽朗讨人喜欢,这么一个优秀少年郎的倾慕下,许瑾瑜却没有洋洋自得或飘飘然,这份冷静,令人不得不佩服。

    许瑾瑜抬眸笑道:“妧表姐,只这么看着,犹如隔靴搔痒。我想借你的琴一用。”

    纪妧欣然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转头吩咐一声,很快便有丫鬟捧着琴来了。

    琴置于琴架上,燃一支檀香,许瑾瑜洗净了手坐了下来,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因为是陌生的琴谱,弹奏起来并不熟练,断断续续的。

    弹奏完之后,纪妧正要说话,陈元青已经抢先了一步:“瑾表妹才看了琴谱没多久,就能弹的这么好,真是太厉害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元青表哥谬赞了!我琴艺平平,比妧表姐差的远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一个惊喜的少女声音:“元青表哥!”

    是纪妤来了!

    ......

    纪妤见到陈元青正如陈元青见到许瑾瑜一般,满脸欢喜眼眸熠熠发光,一路小跑着到他面前:“元青表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也不去清芷苑找我?”

    纪妧:“......”

    人家和你半点都不熟悉,为什么要去清芷苑找你!

    陈元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礼貌又客气的应道:“我偶然得了本琴谱,想起妧表姐最擅琴艺,所以今日特地过来,将琴谱送给妧表姐。”

    纪妤立刻不满地看向纪妧:“二姐,你怎么只叫了瑾表妹过来,却没让人去清芷苑叫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纪妧嘴角微微抽搐,先瞪了陈元青一眼。

    明明是陈元青厚皮赖脸的央求她请许瑾瑜过来,原本是打算瞒着纪妤的,偏巧被纪妤碰了个正着,还气呼呼的来指责她。

    陈元青飞快的回了个“这事就交给你了”的眼神,然后迅速地扭过头,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瞧瞧这都是什么麻烦事!

    纪妧憋着一股闷气,脸色语气都好不到哪儿去:“你不是最讨厌弹琴吗?母亲给你请的琴师,都被你给气走了。我得了琴谱,自然想不到要请你过来。”

    纪妤被揭了老底,一张俏脸顿时涨红了。也不知是羞臊还是气恼。

    许瑾瑜忍住笑,打起了圆场:“妤表妹既然来了,不妨一起来看看琴谱。我刚才练了一遍,有几处都弹的不顺畅。正想请妧表姐再弹奏一遍呢!”

    纪妤还算有些自知自明,知道自己的琴艺实在拿不出手,也不愿在陈元青面前丢这个人。闻言装模作样地应道:“也好,我也很久没听二姐弹琴了。”

    说完,很自然地站到了陈元青的身侧。

    纪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坐下抚琴。

    许瑾瑜打定了主意要和陈元青保持距离,站到了纪妧的身侧,认真专注地看着纪妧弹琴。

    ......

    陈元青在沉香阁赖了一个下午,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辞。

    他倒是想赖着吃了晚饭再走,不过,已经溜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实在不像话。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许徵回来了......

    当然了,他绝不是怕许徵。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就是喜欢许瑾瑜,见了第一眼就很喜欢。他费尽心思找机会来见她有什么不对?

    许徵身为兄长,疼妹妹护着妹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少女总有长大嫁人的那一天。许徵防他像防贼一般,分明是把最佳妹婿人选往外推。这种做法实在不可取。

    陈元青一边理直气壮的想着,一般殷勤的和许徵道别:“我来了也不短时间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担心着急了。”

    许徵不冷不热的扯了扯唇角:“元青表弟慢走,我和妹妹就不送你了。”

    陈元青略有些讪讪的笑了笑:“常来常往的,不必这么客气。我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拜访。”

    临走前,到底忍不住看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垂着眼眸,没有和他对视。

    陈元青只以为许瑾瑜是矜持羞涩,也没放在心上。虽然没说多少话,可这半天一直和许瑾瑜待在一起,心情实在太美妙了。

    陈元青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回府。

    刚一进府,便有小厮匆匆来禀报:“启禀三少爷,二少爷说了,让你回了府就到墨渊居一趟。”

    陈元青脚步一顿,神情莫名的有几分心虚:“二哥真的这么说了?”

    小厮陪笑道:“奴才哪敢说谎骗三少爷,二少爷申时正回的府,已经等了三少爷一个时辰了。”

    陈元青不知想到了什么,略略苦着脸道:“行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

    陈元昭常年待在军营里,极少回来。又未成亲有子嗣,偌大的墨渊居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却又冷冷清清。

    除了几个做粗活杂事的小厮之外,来来去去的全都是身强力壮的侍卫,连一个水灵标致的丫鬟都没有。乍一看就像进了军营。

    陈元昭自小就性情冷淡,不近女色,从不让丫鬟近身伺候。

    安国公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陈元昭十五岁开始,叶氏就精心挑选貌美伶俐的丫鬟送到墨渊堂来,用意不言自明。只可惜陈元昭半点不领情,毫不客气的将丫鬟都撵了出来。然后在军营里住了三个月都没回过府。

    叶氏只得无奈的暂时打消了通房丫鬟的念头。改而操心起了陈元昭的亲事。

    在叶氏看来,陈元昭只要成了亲尝到了情爱的滋味,这不近女色的毛病自然就会改了。只可惜,陈元昭根本不体谅她的心意,私下去找了安国公。不知父子两个说了什么,安国公做主让陈元昭暂不成亲。叶氏虽然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陈元昭的亲事就这么拖延至今。

    墨渊堂里也一直没有女主人。

    陈元青和陈元昭感情很好,不过,他生平最怕的也是面冷的二堂兄。尤其是在做了小小的亏心事的时候......

    第四十八章 兄弟

    陈元青轻手轻脚的进了墨渊居,那副样子和做贼也差不了多少。

    “三少爷!”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

    陈元青被吓了一跳。一转身,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面容冷肃的男子映入眼帘。

    陈元青松了口气,笑着瞪了他一眼:“周聪,你走路怎么也不出声,吓了我一跳。”

    陈元昭身边有五百亲兵。这五百亲兵都是从神卫军里特意挑出来的,个个身手利落骁勇,只听从陈元昭的命令,对陈元昭极为忠心。

    周聪正是这五百亲兵的统领。

    周聪的父亲当年是神卫军里的先锋猛将,不幸战死沙场。周聪自小就在军营长大,和陈元昭年龄相若,从十岁起就做了陈元昭的亲兵。十五岁做了亲兵统领。

    陈元青和陈元昭亲厚,和周聪也十分熟悉。

    周聪扯了扯唇角说道:“陈将军在练功场,三少爷请随我一起过去。”

    陈元青笑着应了,随周聪一起去了练功场。

    陈家一门武将,以武传家,陈家兄弟三人都是自四岁起习武。陈元昭自少就崭露出过人的天分,远胜陈元白陈元青。如今,陈元白进兵部任职,陈元昭统领神卫军。至于陈元青,对领兵打仗兴趣不大,一心读书想考科举。

    刚一踏进练功场,就听嗖的一声,一柄长枪飞速而至。

    陈元青一惊,反射性的往右闪躲,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柄长枪从他的脸边掠过,钉入身后的木柱里,深入三寸!

    ......

    陈元青惊魂未定,冲着不远处的身影嚷道:“二哥!你要谋杀堂弟吗?!”

    “这一年多没见,你的身手退步了不少。”

    陈元昭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手中握着的长刀刀背略厚,刀刃却极薄,闪着杀气腾腾的寒光。

    这把刀名斩风,选用最好的精钢混合了玄铁铸成,削铁如泥,锋利无匹。到了战场上,更是杀人利器。不知饮过多少鲜血,令人看着就胆寒。

    陈元青已经算高了,陈元昭比陈元青还要高小半个头。玄色的武服勾勒出高大结实完美的身材,胳膊结实有力,双腿修长笔直。英俊的脸孔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

    就连同为男子的陈元青见了,也忍不住暗暗赞叹一声。

    如果二哥肯亲近女色,这安国公府里的美貌丫鬟们不知会为了通房丫鬟的位置抢成什么样子......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陈元青用控诉的眼神看着陈元昭:“二哥,你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扔了长枪过来,我刚才要是反应慢一点就破相了!”

    陈元昭瞄了忿忿不平的陈元青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我书房里少了一本琴谱。”

    陈元青:“......”

    陈元昭斜睨着面色尴尬的陈元青,慢悠悠的加了一句:“今天上午,只有你来过墨渊居。”

    陈元青咳嗽一声,扬着笑脸大拍马屁:“二哥明察秋毫,实在令人佩服。我今天确实来了墨渊居,进了你的书房,本想找一本兵法看一看。没想到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古琴谱。我想着你平日只喜练武,不爱抚琴弄弦这些风雅的事。这么好的古琴谱放在书房里做摆设,实在是暴殄天物。我一时于心不忍,于是就......”

    “于是就拿去送了人?”

    陈元青:“......”

    平日里少言少语的,偶尔一张口,堵的人哑口无言。一点兄弟情谊都没有。

    好在陈元青的脸皮厚度足够,很快就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二哥真是太厉害了!一猜就中!我确实把琴谱拿去送人了,也没送给外人,送给了妧表姐。她琴艺高妙,这琴谱给了她正好相得益彰。”

    在陈元昭说话之前,陈元青又抢着张口说道:“我送都送了,你该不会让我再去要回来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耍赖耍的理直气壮!

    看着这样的陈元青,陈元昭的眼中迅速地掠过一丝笑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拧起了眉头,定定的看着陈元青。

    陈元青被看的心虚不已,强自镇定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就是一本琴谱罢了,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就厚着脸去找妧表姐,把琴谱要回来......”

    陈元昭冷不丁地打断了陈元青:“你去威宁侯府,还见了谁?”

    陈元青眼神漂移不定,不敢和那双冷凝锐利的眼睛对视:“还有妤表妹。”

    从小就这样,只要一撒谎就这副表情。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陈元昭眸光一闪,淡淡问道:“你去见许瑾瑜了?”

    被说中心事的陈

    元青瞠目结舌地看着陈元昭:“二哥,你、你是怎么知道瑾表妹的?”他可从没在陈元昭面前提起过许瑾瑜半个字!陈元昭是从谁的口中知道她的?

    陈元昭没回答这个问题,依旧直直的看着他。

    虽然爱慕一个少女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被陈元昭皱眉盯着,陈元青不自觉的就心虚了:“我下午去侯府找妧表姐的时候,瑾表妹正巧也在。不过,我和她加起来也没说五句话,至始至终都恪守礼数。我可以向你发誓!”

    陈元昭的脸色似缓和了一些。

    陈元青最擅打蛇随棍上,立刻又笑着试探道:“二哥,你回来之后在府里只住了一晚就回军营了,应该没见过瑾表妹吧!”

    陈元昭没回答这个问题。

    陈元青早就习惯了陈元昭的冷然少言,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骥哥儿的周岁就快到了。大伯父有意将骥哥儿的周岁宴办的热闹些,大伯母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邀请一些名门闺秀登门。你那天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替我挑一个美丽又贤惠的二嫂......”

    眼看着陈元昭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陈元青忙改口:“到时候,纪家的表姐妹们也会来。二哥也能亲眼看到瑾表妹了。她长的十分美丽,性子又温婉可爱,我敢保证,你见了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呸呸呸!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虽然家世稍微低了些,不过,其实我也不算很优秀,她和我正好相配。二哥,到那一天你仔细看看她,‘顺便’在我娘面前说几句好话。”

    陈元青满眼期盼地看着陈元昭。

    他自幼丧父,母亲陶氏对他管教严格期许甚高,一心想为他说一门好亲事。十有八九是看不上许家的。他想娶许瑾瑜,陶氏那一关是最难过的。他需要支持者。

    这个人,当然非陈元昭莫属。

    陈元昭虽然性子冷了点脸上的表情少了点话也少了点......不过,对他一直都很好。只要他张口相求,陈元昭一定不会拒绝......

    可这一次,陈元青料错了。

    陈元昭神色冷然,拒绝的干脆利落:“我不会帮你的忙。”

    陈元青先是一愣,很快又腆着脸央求:“二哥,你就帮我这一回。我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求你。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

    “她不适合你,二婶娘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陈元昭目光冷冽,声音低沉:“京城多的是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你喜欢谁都可以,以后别去见她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元青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挫败和无奈。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二哥不知是从谁的口中听说了瑾表妹,对她生出误会存了偏见。等亲眼见了她,二哥一定会改变看法。

    瑾表妹是天底下最美丽温柔可爱的女子。

    ......

    此刻的许瑾瑜,心情同样复杂。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陈元青活泼爽朗,又对她一片深情,若是日后嫁了这样的夫婿,他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待她好。

    可是,安国公府满门覆灭的阴影徘徊不去。她没有别的选择......

    “妹妹,你怎么一直都没说话?”许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说起来,他对陈元青的态度确实稍微过分了一点点......

    许瑾瑜定定神,映入眼帘的是许徵有些紧张忐忑的俊颜,不由得莞尔一笑:“大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其实,我也觉得应该和元青表哥保持距离。我心中坦坦荡荡,别无所想,可元青表哥未必没存着心思。落在别人眼中,只怕会传来闲言碎语。我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闺誉名声要紧,自然要处处留心。”

    许徵闻言松了口气:“你能想通这一点就好。说实话,我也不算讨厌陈元青。不过,他若是真的对你有心,就该和家中的长辈商议,正经的请人来说和提亲。总这么巴巴的跑来见你算怎么回事?”

    这才是最令许徵生气的地方。

    陈元青现在的行为算什么?

    轻浮肆意,冲动冒失!若是传出去,就是许瑾瑜也会被人看轻几分。

    许瑾瑜心里一暖:“大哥,我知道你是全心为了我着想。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做出令许家的蒙羞的事情来!”

    她会竭尽全力的救他一命,偿还他的救命收容之恩。可这其中并不包括要嫁给他。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能免俗。重活一世,她要守护母亲兄长,要报仇雪恨,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的情意,她注定要再次辜负了!

    对不起了,陈元青。

    许瑾瑜下定了决心之后,心中既觉得愧疚酸涩,又一阵释然轻松。

    第四十九章 意外

    之后几天,许瑾瑜和纪妧见面,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提当日的事。

    时下风气对女子不算严苛,小门小户的女子抛头露脸是等闲事。不过,勋贵府邸的千金闺秀们大多矜持端庄,和男子私下来往是会被人耻笑的,更不能流露出倾慕私相授受。

    也因为如此,顾采蘋的行径才让人格外的瞧不起。

    陈元青对许瑾瑜心生倾慕,其实不算什么。不过,一旦传了开去,对许瑾瑜的名声有损。还是少提为好。

    纪妧得了新琴谱之后,爱不释手,连着几天都在练琴。纪妤一肚子草包,根本不懂欣赏。听到半途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纪妧乐得专心练琴,偶尔和许瑾瑜交流切磋几句。两人相处日久,十分相得。不仅是纪妧,就连许瑾瑜也在心中暗暗唏嘘。

    为什么纪妧偏偏是纪泽的亲妹妹?

    将来总有一天,她要揭露纪泽和小邹氏的奸情,让纪泽身败名裂失去一切!到了那一天,她要怎么面对纪妧?

    原本她还打着算计纪妧的主意,想利用纪妧来对付小邹氏。可现在却实在生不起这个念头了......

    “瑾表妹,当日在宫里,安宁公主让你为她绣一方帕子,到今天正好半个月了。你帕子绣好了没有?”纪妧含笑问道。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前两日就绣好了。只等着公主派人来取了。”

    纪妧闻言笑道:“安宁公主既是特地说了,一定会记得派人来拿帕子。以她的性子,必然会有丰厚的赏赐给你,不会让你白白辛苦忙碌。”

    许瑾瑜眨眨眼,俏皮的一笑:“你怎么也不早点提醒我。早知道如此,我就多绣几个帕子,说不定能多得些赏赐呢!”

    纪妧被逗乐了,正要说什么,书琴一脸喜色的匆匆过来了:“**,汀兰院那边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宫里来人了,让你和表**现在就去汀兰院一趟。”

    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安宁公主派人到府中来了。

    许瑾瑜和纪妧对视一笑。

    ......

    两人一起到了汀兰院。

    小邹氏和邹氏都在,纪妤也来了。

    一个穿着碧色宫装的宫女正含笑而立。这个宫女年龄不算小了,约有二十四五岁,相貌端庄,气质出众。

    小邹氏笑着介绍:“瑾娘,这是安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雪晴。”

    雪晴笑着福了一福:“奴婢见过二**,见过许**。”

    雪晴是安宁公主身边的掌事宫女,平日就是在宫中的嫔妃娘娘们面前也颇有些体面。纪妧忙笑道:“雪晴姑娘快免礼。”

    许瑾瑜侧过身子,只受了半礼。

    雪晴看在眼里,对这位许家表**生出了几分好感,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打发奴婢来问上一问,不知帕子可绣好了?”

    许瑾瑜微微一笑:“两日前就绣好了。我这就命人取来,请雪晴姑娘带给公主殿下。”

    雪晴却出人意料地答道:“许**误会了。公主殿下只让奴婢来问一问,并未让奴婢将帕子带回宫。”

    许瑾瑜怔了一怔。

    雪晴也没卖关子,很快就说明了来意:“公主殿下打算明日亲自到侯府来做客一天,到时候许**亲自将帕子给公主殿下也不迟。”

    ......什么?

    许瑾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区区一个帕子,安宁公主要亲自到威宁侯府来?!

    别说许瑾瑜了,就是小邹氏等人也都愣了一愣,一时反应不及冷了场。

    雪晴在宫中待了多年,门面功夫极佳,不管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却半点不露,笑吟吟的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怕来的冒昧叨扰,因此特地派奴婢先来侯府一趟,向夫人和诸位**说一声。”

    小邹氏此时总算反应过来了,忙堆起笑脸:“公主殿下肯驾临,是我们侯府的荣幸,何来叨扰之说。”

    雪晴含笑应道:“奴婢回宫后,一定将夫人的心意转告公主殿下。”

    雪晴来意达成,并未久留,很快便告辞回宫去了。

    ......

    “娘,明天安宁公主真的要来我们侯府做客吗?”雪晴一走,纪妤便迫不及待的追问。

    安宁公主身份尊贵,平日极少出宫。虽然和纪家几位**是嫡亲的表姐妹,见面的次数却不多。这么专程到侯府来做客,可是正儿八经的第一回。也怪不得纪妤这般兴奋雀跃。

    就连小邹氏也是笑容满面:“公主殿下特意让雪晴来说过了,自然不会是假的。”又看向许瑾瑜,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瑾娘,公主殿下要的丝帕你已经绣好了吧!”

    许瑾瑜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暗暗揣度起安宁公主此举的用意。

    然而,思来想去却不得其解。

    小邹氏思忖片刻说道:“公主殿下前来做客,此事不宜张扬。我会让厨房准备些精致的糕点,再让人去买些新鲜的瓜果来。沉香阁最清幽雅致,到时候你们三个就陪着安宁公主在沉香阁待上一日。”

    纪妧和许瑾瑜都无异议。

    纪妤却不乐意了:“为什么要去沉香阁?去我的清芷苑不行吗?”

    小邹氏瞪了过去:“妧姐儿比你年长几岁,说话行事沉稳仔细,不会出什么差错。若是去了清芷苑,你能保证招呼好安宁公主不出半点差池吗?”

    纪妤被噎的哑口无言。

    小邹氏不理会纪妤,亲切的对纪妧说道:“妧姐儿,明日就劳烦辛苦你了。”

    纪妧淡淡一笑:“母亲严重了。安宁公主既是贵客,也是我嫡亲的表妹。她来做客,由我出面招呼理所应当。”

    邹氏也拉起许瑾瑜的手,殷殷叮嘱:“瑾娘,明日公主来做客,你可要打起精神来。”这样的机会可实在难得。趁机和安宁公主结交成为好友,可是好事一桩。

    许瑾瑜柔顺的应道:“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明天她一定会睁大了眼睛,找出安宁公主亲自来侯府的缘由。

    邹氏压根没听出许瑾瑜的言外之意,一边絮叨着要注意的事,一边暗暗盘算着。

    安宁公主和秦王是同胞兄妹,许瑾瑜若是和安宁公主交好,央求安宁公主在秦王说说情,说不定许徵就能入了秦王的眼。如果能投靠秦王,许徵将来的仕途之路也会走的更高更远......

    知母莫若女。

    许瑾瑜只看邹氏熠熠闪亮的眼眸,就猜到了邹氏在想什么。

    一切都为了许徵!

    只可惜,这一次邹氏注定要失望了。她非但不会按着邹氏的心意去做,还会让许徵也离秦王兄妹远远的。

    ......

    安宁公主即将到侯府来做客的事,很快就在府中上下传开了。

    许徵得知此事后,也有些讶然。脑海中迅速的闪过安宁公主那张圆圆的俏脸和一双灵活的大眼:“这个安宁公主为什么忽然会到侯府来做客?该不会是特地来取你绣的那方丝帕的吧!”

    许瑾瑜在许徵面前,也不用装模作样了,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说道:“堂堂公主,什么样珍贵稀罕的东西没见过。双面绣的帕子虽然精致特别,也不至于亲自登门来取帕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她特地跑到侯府来是为什么。”

    许徵深以为然,想了想说道:“你明天多加小心。没弄清安宁公主的来意前,说话要格外的谨慎。若是听着安宁公主话音不对,或者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可别理会。公主我们确实招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和邹氏的叮嘱截然相反。

    许瑾瑜心里暖暖的,笑着点头应下了:“大哥你就放心好了,我会诸事小心的。”

    许徵哪里放心得下,暗自想着,明日厚着这张脸也要待在许瑾瑜身边。

    ......

    第二天巳时正,安宁公主莅临威宁侯府。

    威宁侯府开了正门,小邹氏领着众人在正门口相迎。

    安宁公主并未摆出公主出行的仪仗,乘了宫中的马车前来,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比平日少了大半。只带了八个宫女外加四个嬷嬷而已......

    安宁公主今日显然格外装扮过了,一袭粉红色的宫装,映衬的她格外白皙,脸上还上了一层薄薄的妆容,遮住了几分青涩,长长的秀发挽起,只余下两缕发丝垂至胸前,显出了少女的姣美动人。

    “妾身见过公主殿下。”小邹氏恭敬的行礼。

    许瑾瑜等人也随着小邹氏一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安宁公主的声音清甜悦耳:“我今日前来是做客的,你们不用太过拘泥。不然,我可现在就上马车回宫去了。”

    平易随和俏皮可爱,让人瞬间就生出好感来。

    小邹氏笑道:“好,一切都听公主殿下的。若是有什么冒昧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殿下见谅才是。”

    简单寒暄两句,众人众星捧月一般迎着安宁公主进了府。

    安宁公主妙目流盼,目光迅速地掠过许瑾瑜身边的许徵。只短短一瞬,很快又移开了目光。白嫩的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

    第五十章 安宁(一)

    众人直接将安宁公主迎进了沉香阁里。

    安宁公主进了沉香阁格外自在。笑着对纪妧说道:“妧表姐,我可很久没听过你弹琴了,今日可要一饱耳福才行。”

    纪妧抿唇一笑:“公主殿下想听,我弹上一天也无妨。”

    安宁公主俏皮的眨眨眼:“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到时候弹的手指痛了可别怪我。”

    众人很捧场的笑了起来。

    这位安宁公主身份尊贵,性情脾气还算不错,没摆公主架子。许徵暗暗想着,看来不会刻意刁难妹妹才对。

    正想着,安宁公主笑盈盈地看了过来。

    许徵兄妹站在一起,安宁公主看着许瑾瑜的时候,得以正大光明的多看许徵一眼,轻快地笑道:“瑾娘,你答应送我的帕子呢!”

    ......为什么她有一种安宁公主在向她示好的错觉?

    许瑾瑜将心底那一丝怪异的感觉按捺下去,含笑应道:“已经绣好了,公主殿下看看是否喜欢?”

    说着,从初夏的手中拿过一个扁平的锦盒,亲自送到了安宁公主面前。

    雪晴正要接过锦盒,安宁公主已经笑着亲自接了过来。

    雪晴微微一怔。

    安宁公主脾气是随和没错,可也是看人的。天家贵女怎么可能没点眼高于顶的脾气?只是平日掩饰的很好罢了。这位许家表**,到底是凭着什么得了公主的另眼相看?

    安宁公主打开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方洁白的丝帕。丝帕右上角绣了一丛翠竹。错落有致,随风摇曳,栩栩如生。似乎还能听到飒飒的竹叶声。

    “好漂亮!”安宁公主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宫中当然不缺绣艺超卓的绣娘,安宁公主不知见过多少精妙的绣品。不过,许瑾瑜绣的帕子实在精致好看,令人一见之下就心生欢喜。

    安宁公主拿起帕子翻看。

    帕子的另一面,绣着飘落的竹叶。乍看凌乱无序,细细一看,才能看出其中奥妙。竹叶拼凑成了一个宁字。

    安宁公主“呀”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惊叹和欢喜:“你是怎么想到这么绣帕子的,太别致太好看了!我太喜欢了!”

    反复翻看,颇有些爱不释手。

    许瑾瑜笑道:“我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出在帕子上用竹叶绣上一个宁字,原本还忐忑着怕公主殿下不喜,如今见到公主殿下喜欢,我也放了心。”

    安宁公主眉眼弯弯,圆圆的脸孔上露出小小的酒窝:“你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这份巧思妙手,委实令人惊艳!

    许瑾瑜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为了绣好这方丝帕,她确实花了很多心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先将这位天之骄女应付过去再说。

    安宁公主满眼欢喜赞不绝口,小邹氏等人立刻笑着附和。一时间,许瑾瑜出尽了风头。

    邹氏深以许瑾瑜为傲,许徵也暗暗放了心。

    看来,安宁公主是真的喜欢许瑾瑜,此次到侯府也只是普通的做客,应该没什么别的意图。

    纪妤心里直冒酸水。可许瑾瑜的绣艺实在太好了,普通的绣娘远远不及,大概就连绣衣阁里的绣娘也是及不上许瑾瑜的。她就是想挑刺,也无从挑起......

    安宁公主欢快的声音响起:“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今日也特地带了礼物来,瑾娘,你快些看看喜不喜欢。”

    一旁的绿衣宫女将手中捧着的锦盒呈到了许瑾瑜的面前。

    许瑾瑜接了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惊。她早料到安宁公主有回礼,以公主之尊,出手自然也不会太轻......可这份回礼,也太贵重了。

    深色的丝绒布上,放着一串珍珠手链。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通透一般大小,一看就不是凡品。

    “我绣帕子只花些时间精力,公主殿下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许瑾瑜正想委婉的推辞,安宁公主已经迅速地接过了话茬:“你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我只动了动嘴,礼物是雪晴替我到库房里挑的。你若是不喜欢,我回宫之后再让雪晴重准备一份。”

    ......得了,还是老老实实收下吧!

    许瑾瑜立刻改口笑道:“这串珍珠手链十分好看,我很喜欢,多谢公主殿下了。”

    纪妤看着那串珍珠手链,又羡又嫉,脱口而出道:“公主殿下,你也太偏心了。只给瑾表姐准备礼物,我和二姐怎么没有?”

    安宁公主:“......”

    众人:“......”

    纪妧忍住扶额叹息的冲动。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摊上了这么一个妹妹。

    心里再气恼,也不得不张口打圆场:“三妹你又淘气胡闹了!公主殿下和我们是嫡亲的表姐妹,这礼物送来送去的多见外。再说了,瑾表妹为公主殿下绣了帕子,这珍珠手链是回礼。你做了什么,怎么好意思要礼物。”

    小邹氏也挤出笑容来:“妧姐儿说的是。妤儿,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孩子脾气!张口就找公主殿下要礼物,也不觉得害臊。”

    一个一个都责怪她。怎么也不说这是安宁公主粗心,忘了多准备两份礼物。对一个外人倒是比对表姐妹更好。

    纪妤嘴上不敢反驳,那点心思都在脸上写着呢!在座的都是玲珑心肝,谁能看不出来?

    小邹氏被气的快冒烟了,偏偏不能表露半分,还得陪着笑脸对安宁公主道歉:“都是我教导不严,这丫头平日里说话随意惯了,在公主殿下面前也不知道收敛。还请公主殿下不要见怪。”

    安宁公主定定神笑道:“说起来确实是我粗心了。来前只想着为瑾娘准备回礼,竟忘了妧表姐和妤表妹。等回了宫,我一定命人补送两份礼物来。”

    纪妤一听,顿时喜滋滋的说道:“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众人的脸色都很精彩。尤其是小邹氏,明明气的七窍生烟还要强自维持笑容,一不小心,脸孔就有些扭曲。

    要不是碍着安宁公主,小邹氏早拎起纪妤的耳朵臭骂一顿了!

    尴尬冷场了片刻。纪妧很快笑着扯开话题:“公主殿下难得来一回,不如一起到园子里转转吧!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园子里春景正好呢!”

    安宁公主笑着应了。

    小邹氏也从羞恼燥热中回过神来:“你们年轻人一起去园子里,我和大姐就不去了。”顿了顿,又特意吩咐纪妧:“妧姐儿,你和瑾娘好好招呼公主殿下。”

    至于纪妤,老实安分些,别再惹祸就哦米拖佛了。

    纪妧很快就领会了小邹氏话中的意思,一语双光的应道:“母亲放心好了,我会招呼好公主殿下的。”顺便再看紧纪妤,绝不会让她再莽撞冒失胡言乱语了。

    这一刻,素来不对盘的两人同时心有戚戚焉。

    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儿(妹妹),真是够人头痛的!

    ......

    小邹氏和邹氏一起起身离开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许徵张口说道:“我还有书要看,就不陪你们去园子里了。”要看书还在其次,主要是一堆少女在园子里转悠,他跟着未免有些尴尬。

    许徵是对着许瑾瑜说的话,许瑾瑜正要笑着点头,安宁公主却出人意料的张了口:“许公子勤奋上进是好事。不过,读书也不急在一时。今日春光正好,何必辜负了大好春光?”

    许徵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安宁公主一眼。

    安宁公主态度镇定从容,只有略略泛红的脸颊出卖了她此时心里的紧张。

    安宁公主既已这么说了,许徵也不好坚持回引嫣阁:“承蒙公主殿下不弃,那我就厚颜随着你们一起去园子里欣赏春

    景了。”

    声音清亮动听,俊秀的眉眼浮着浅浅的笑意,仿佛整个厅堂也亮了起来。

    安宁公主心怦怦一跳,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许瑾瑜没有错过安宁公主异样的反应,心里咯噔了一下。

    怪不得安宁公主会特地跑到威宁侯府来,还处处对她示好。

    原来,一切是因为许徵!

    少年方慕少艾是天性,少女到了怀春之龄,对俊秀出色的少年郎生出爱慕也不算稀奇。如果是别的少女对许徵芳心暗许,许瑾瑜一定会为兄长骄傲高兴。

    可是......怎么可以是安宁公主?

    娶了公主看似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其实,尚了公主可不是什么美事。做了驸马,一辈子荣华光鲜是少不了的,可也就意味着从此与仕途无缘了。以许徵的才华抱负,是绝不肯做什么驸马的。

    退一步说,就算许徵有了这份心,许瑾瑜也绝不会坐视许徵再次跳到秦王这艘注定沉没的贼船上。前世秦王和纪贤妃一死,安宁公主也很快重病身亡。驸马的命运可想而知......

    众人已经起身,随着安宁公主一起往外走。

    许徵见许瑾瑜待在原地没动,反射性的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妹妹,你怎么了?”

    许瑾瑜定定神,展颜笑道:“没什么,我们快些走吧!”

    此事暂时还是别告诉许徵了。

    反正安宁公主出宫机会极少,今天过后,说不定再无相见的机会。少女的倾慕来的快去的也快,时间一久自然就会抛之脑后。

    第五十一章 安宁(二)

    安宁公主很少出宫,不过,威宁侯府是她的外祖家,来的次数也不算少。威宁侯府的园子,她不知逛过多少回,早就没了新鲜感。

    可今日,安宁公主只觉得园子里的景致格外好。一棵树一朵花,甚至是普通的一块石头,落在眼中都出奇的好看。

    安宁公主侧着头和纪妧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正好能看到后方的许徵。

    许徵不知低头在和许瑾瑜说着什么。少年俊秀的脸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清亮的眼中蕴着温柔的笑意,

    那一抹笑意,悄然的撒进了她的心里......

    安宁公主的好心情几乎写在了脸上。

    纪妧一边陪着安宁公主闲聊,一边在心中暗暗松口气。

    还好,刚才纪妤的冒失并未触怒安宁公主。虽说是嫡亲的表姐妹,安宁公主脾气也很好。可公主就是公主,天家尊严不容冒犯。

    安宁公主忽的停下了脚步,对纪妧笑道:“妧表姐,走了这么久,我觉得有些累了,我们到那边的亭子里坐着歇会儿吧!”

    纪妧欣然应了。

    ......

    这座八角凉亭建在一片竹林边。

    亭子不算大,丫鬟宫女们俱都守在了亭子外。坐在亭子里,可以欣赏凉风习习竹叶飒飒的美景。

    安宁公主最喜竹,对着竹林陡然生出几分诗意,笑着问许瑾瑜:“瑾娘,你可喜欢作诗?”

    话是问许瑾瑜的,目光却情不自禁的飘向许徵。

    许瑾瑜歉然笑道:“我粗通文墨,识字读书不成问题,作诗可就难倒我了。只怕是要扫公主殿下的兴致了。”

    不会作诗?

    怎么可能!许瑾瑜谈吐不俗,显然饱读诗书颇有学识。说什么不会作诗,分明就是敷衍之词!

    安宁公主笑容一顿。自己身份尊贵,肯示好结交是许瑾瑜的荣幸。她竟然这般不识抬举......

    原本愉快和谐的氛围陡然冷凝了起来。

    纪妧暗暗着急。许瑾瑜素来聪慧伶俐知趣,怎么会当面让安宁公主难堪?

    纪妧正要说话,许徵已经抢先一步张了口:“公主殿下请见谅,瑾娘自小就喜欢刺绣,于诗词上确实很少用心。如果公主殿下有这份雅兴,我斗胆厚颜毛遂自荐一回。不知公主殿下是否应允?”

    安宁公主瞬间展颜,刚才的些许不快立刻抛到了脑后:“好,那就请许公子多多指教。”

    许瑾瑜:“......”

    她故意推托,就是有意惹安宁公主不快,最好是一气之下再也不愿见她,也免得日后牵扯不清。许徵一点都不体谅她的一片苦心,竟还上赶着往安宁公主面前凑......

    许徵自然不清楚许瑾瑜的复杂心思。

    安宁公主面露不愉,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为许瑾瑜解围。现在安宁公主高兴了,他心情也为之一松,笑着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想以什么为题?”

    被那双清亮含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安宁公主心中似开出了绚烂的花朵,欢快地笑道:“我最喜欢竹子,听闻瑾娘说,你也喜竹。不如我们就以咏竹为题如何?”

    许徵诗才出众,什么咏菊咏荷咏竹这类诗都不在话下,闻言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一直憋着没出声的纪妤终于有机会插嘴了:“我也会作诗!既然是以咏竹为题,不如限定时间,我们各自作一首。”

    边说边瞄了许瑾瑜一眼,脸上写满了“哈哈我别的不如你作诗总比你强”的洋洋得意!

    ......许瑾瑜心里在想什么别人不得而知,面上却是神色如常。

    纪妧不愿许瑾瑜尴尬,立刻笑着打圆场:“我们几个作诗,不如就让瑾表妹做个评判吧!瑾表妹不擅作诗,欣赏评点总是没问题的。”

    纪妧一番好意,许瑾瑜只能笑着应了下来:“好,那我就厚着脸做个评判。不过,在我心里,谁作诗也没大哥好。到时候我若是评了大哥第一,你们可别不服气。”

    一席话,逗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之前的些许尴尬,在笑声中悄然无踪。

    安宁公主甚至主动的冲许瑾瑜笑道:“瑾娘,你可不能只向着你大哥,昧着良心说我们的诗作的不好。不然,我们可都不放过你。”

    这么活泼可爱的少女,让人实在生不出恶感来。

    为什么她偏偏是秦王的妹妹?

    许瑾瑜一边笑着应对,一边在心中暗暗叹息。

    ......

    纪妧吩咐一声,很快,便有丫鬟捧来了笔墨纸砚。

    众人以一炷香时辰为限。

    安宁公主有心要在众人面前一显诗才,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纪妤一动脑筋,就有咬手指的习惯。此时也不例外,对着一片竹林咬起了手指。

    纪妧看到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索性转过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许徵显然是最轻松的一个,很快便想好了,率先执笔写出了诗句。

    阳光洒进凉亭里,撒落在他竹青色的锦袍上,清俊的脸孔认真而专注,执笔写诗的样子格外的好看。

    安宁公主悄悄抬眸看着许徵,心里涌起陌生的甜蜜和欢喜。

    长这么大了,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少年生出这样的情绪......

    “公主殿下,”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你的诗想好了么?”

    安宁公主迅速收回目光,对着许瑾瑜含笑的脸庞,莫名的有些心虚:“只想好了两句,还有两句没想好呢!”

    许瑾瑜笑着走到安宁公主身边,很自然地遮挡住了安宁公主的视线:“公主殿下可得专心想了,时间已经快到了呢!”

    听到专心两个字,安宁公主的俏脸红了一红。也不好意思再偷看许徵了。一专心,果然很快想好了诗句,挥毫而就。

    纪妧其实早就想好了,却故意等着安宁公主写完了才动笔。

    最后,就剩纪妤了。

    纪妤不喜琴艺不爱女红,对厨艺一窍不通,读书也不肯下苦功。说草包就有点过分了,至少也是个绣花枕头......

    想了整整两柱香时间,纪妤终于也写好了诗。

    接下来,就该由许瑾瑜登场做评判了。

    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听动静,似乎不止一个人。

    众人一起抬眼看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秦王(一)

    “三哥!”安宁公主又惊又喜,冲来人挥手。

    并肩而来的两个青年男子,竟是纪泽和秦王。

    秦王见到安宁公主,也是一脸意外。大步走进凉亭里,笑着问道:“湘儿,你不在宫里待着,怎么跑到侯府来了。”

    安宁公主俏皮的笑道:“怎么只许你来,我就不能来么?这儿也是我的外祖家呢!”

    秦王被逗的朗声笑了起来。

    许瑾瑜在见到秦王的那一刻,心中微微一沉。

    前世的阴影挥散不去。她恨不得许徵永远不见秦王才好。可这个秦王,却阴魂不散。竟然随纪泽到侯府来了......呃,这么说似乎也不妥。侯府可是秦王的外祖家,相比秦王,她和许徵才是外人。

    想避开秦王,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威宁侯府。可惜邹氏肯定不同意......

    许瑾瑜定定神,随着纪妧等人一起上前给秦王行礼:“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含笑道:“本王今日是**前来,又没外人在,不必这么多礼数。”声音低沉有磁性,又平易随和,令人如沐春风。

    秦王能博得贤名,朝野名声俱佳,自然不是普通平凡之辈。别的不说,只这份气度和风度便令人心折。

    秦王的目光掠过许瑾瑜,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你就是许瑾瑜?”上一次在宫中,只远远看了几眼,并未留心她的相貌。今日离的近了,才看清她的脸。

    容颜似玉,眉目如画,气质沉静。

    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秦王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许瑾瑜恭敬的应道:“小女子正是许瑾瑜。”

    许徵见秦王眼中闪出异彩。心中暗道不妙,忙上前两步,不动声色地遮掩住许瑾瑜的身形:“刚才我们几个以咏竹为题,写了几首诗。难得秦王殿下今日有雅兴驾临侯府,请秦王殿下点评一番如何?”

    秦王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欣然笑道:“点评诗词这么风雅的事,本王当然乐意。”

    许徵悄然松口气。俊秀的脸孔上满是笑意:“多谢秦王殿下。”

    妹妹生的太美了。总引来狂蜂浪蝶,做兄长的压力真大啊!

    ......

    有了秦王和纪泽的加入,凉亭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几分。众人自动让了开来。秦王走到了石桌前。

    四张写了诗句的洁白宣纸整齐的排放在石桌上。

    秦王一一看了过去。

    每首诗都没署名,不过,他对安宁公主的字迹十分熟悉,一眼就认出了第一首是她的。诗句虽美。到底是出于女子之手,多了几分温软柔美。少了风骨。

    另外两首显然是出自纪妧姐妹之手。对仗工整诗句优美的,应该是纪妧所作。至于另外一首......十有八九是纪妤作的诗。

    当秦王看到最后一首诗的时候,尚未细读,便脱口赞了一声:“好字!”

    纪泽凑上前来。打量一眼,也笑着附和道:“徵表弟确实写的一首好字。”

    许徵忙笑着自谦几句:“我自幼随着家父读书习字,确实曾下过一些苦功。可惜天资有限,这两年来毫无寸进。让秦王殿下和表哥见笑了。”

    秦王笑道:“你未免太过自谦了。本王最喜欢书画。王府也养了不少擅长诗词书画的门客。能入本王眼的,实在少之又少。你的字,应该是自幼临摹柳公权的。字迹清隽飘逸,却又多了几分风骨,自成一派。可以看得出,至少下过七八年的苦功。”

    秦王果然内行,句句都说中了。

    许徵在书法上下过多年苦功,被人这般盛赞,心里自然愉快,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他本就生的俊秀斯文,这般言笑晏晏,更显得风姿夺目。

    秦王的目光落在许徵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抹光芒一闪而逝,没有惹来任何人的注意。

    许瑾瑜被兄长挡在身后,也错过了这一幕。

    只有纪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时复间松。移得萧骚从远寺,洗来巯侵见前峰。侵阶藓折春芽迸,绕径莎微夏阳浓。无赖杏花多意绪,数枝穿翠好相容。”

    秦王念出这首咏竹诗,反复品味,赞口不绝:“既写出了竹的风姿,又不落俗套,好!实在是好诗!玉堂常在本王面前夸赞你才学出众,本王今天总算是见识领教了。”

    许徵并未因秦王的夸赞飘飘然,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应道:“多谢秦王殿下盛赞。”

    秦王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

    他生**才,门下颇多文人。擅长书画者有之,谈吐过人者有之,也不乏相貌出众风姿过人的少年......可像许徵这般样样出色的却没有。

    若是能将这样的少年招揽到秦王府,岂不是美事一桩?

    秦王暗暗生出了招揽之心,看许徵愈发觉得顺眼。

    秦王暂且将这个念头按捺下去,笑着对安宁公主说道:“湘儿,我这个做兄长的,本打算向着你,将你的诗作评成第一。不过,看了许徵的这首咏竹诗之后,我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众人便纷纷笑了起来。

    安宁公主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好了,三哥,你就别来取笑我了。我听了许表哥的咏竹诗,也觉得自愧不如呢!”

    许表哥......

    改口改的还挺顺溜。许瑾瑜面无表情的想。

    许徵也觉得安宁公主这样称呼自己不妥,可叫都叫了,总不好再让安宁公主改回来吧!一来对公主不敬,二来也不便让一个少女难堪。

    思来想去,许徵只好继续保持微笑。

    安宁公主飞快的看了许徵一眼,圆圆的小脸一片嫣红,不知是因为笑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秦王评点了许徵的诗句,又各夸赞了安宁公主和纪妧。

    纪妤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王夸自己,忍不住主动张口问道:“秦王殿下,你说了半天,还没评点我的诗句呢!”

    众人:“......”

    秦王咳嗽一声,非常委婉含蓄的说道:“你的诗写的也算不错,通俗易懂。”

    众人忍笑都忍的很辛苦。

    所谓通俗易懂,也就是浅显直白的意思。写诗虽然不求晦涩难懂,可至少也该有点内涵和韵味吧!只有几岁孩子写诗才会“通俗易懂”好吧!

    偏偏纪妤根本没听出秦王的言外之意,被夸的美滋滋的:“真的么?果然还是秦王殿下最有眼光了!”

    纪泽和纪妧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好在也没外人,丢人也没丢的太离谱。

    ......

    秦王今日心情似乎极好,欣赏了诗句之后,又笑着提议:“这里对着竹林,景致极佳,不如今日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吃完饭之后,再让人搬张琴来,边弹琴边作画边赏景,岂不是雅事一桩?”

    谁会去反驳秦王的提议?

    哪怕许瑾瑜满心不情愿和秦王相处,也绝不能当面流露出来。更何况,有纪泽等人在,也轮不到她不答应。

    “殿下这提议极好。”纪泽含笑附和:“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纪妧站了起来:“这等琐事还是交给我吧!”

    纪妧做事素来周全,纪泽笑着点了点头。

    在凉亭里用饭,看似风雅,要做的准备可着实不少。好在侯府下人多的是,吩咐一声下去,很快便准备妥当。

    石桌不算大,只够摆放八盘菜肴。秦王和安宁公主这样的贵人来做客,饭菜当然不能寒酸。先是上了八道精致的冷盘,然后是八道热炒......整整换了五茬。丫鬟们来回穿梭,训练有素,举止伶俐。

    美景当前,美味佳肴,当然不可无酒。

    秦王和纪泽都是海量,喝了一杯又一杯,依然面不改色。许徵就不行了,喝了几杯之后,俊脸开始泛红。

    许瑾瑜坐在许徵身边,忍不住悄悄扯了扯许徵的衣襟。

    许徵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人家一个皇子一个侯府世子,喝酒喝的兴致勃勃。他沾了侯府的光才有幸作陪,哪有拒绝喝酒的资格和底气。

    许瑾瑜也无奈的暗暗叹口气。

    太子明年遇刺,之后秦王着实风光了两年。也是储君呼声最高的。如果不是魏王揭露秦王谋杀太子一事,大燕的新皇必然会是秦王。不说日后,就是眼下,秦王这等尊贵的身份,也绝不是他们兄妹能得罪得起的。

    罢了!

    惹不起,又躲不开,只能先敷衍过去再说了......

    正想着,安宁公主忽的娇嗔的张了口:“三哥,今日难得到侯府来做客。你们只顾着喝酒,也太煞风景了。再说了,你和纪表哥酒量都好,喝多了无所谓。许表哥再喝,可就要醉了。待会儿我还想看许表哥画竹子呢!”

    秦王哈哈一笑,果然放下了酒杯:“好好好,听你的,从现在起不喝就是了。”

    安宁公主飞快的看了俊脸微红的许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的甜意。

    许瑾瑜暗暗头痛。

    兄长太过优秀出色了,堂堂公主也芳心暗许,做妹妹的压力很大啊!

    第五十三章 秦王(二)

    午饭过后,自有丫鬟将凉亭收拾的干干净净。

    纪妧擅长琴艺,率先弹奏了一首琴曲。

    纪泽听着,忍不住“咦”了一声。

    女子弹奏的琴曲多平缓柔和。这一曲却铮铮入耳慷慨激昂。纪妧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琴曲?

    一曲结束,秦王赞不绝口:“妧表妹琴艺更胜从前。本王也算见多识广,可这首琴曲本王从未听过。”

    纪妧抿唇一笑:“元青表弟新近得了一本琴谱,特意送了给我。我苦练了几日,勉强能弹奏这一首。让秦王殿下见笑了。”

    纪泽略有些意外:“元青表弟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体贴了,竟会主动送琴谱给你。”

    纪妧有意无意的瞄了许瑾瑜一眼,才笑着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有人送琴谱给我,我总不好不收下。”

    众人都被逗乐了。

    只有许徵笑不出来。纪妧的言外之意,别人听不懂,他可是心知肚明。陈元青用琴谱讨纪妧的欢心,就是为了私下见许瑾瑜一面......哼,还真是用心良苦!

    “公主殿下琴艺出众,不如也来弹上一曲如何?”纪妧笑着提议:“正好考一考徵表弟。在一曲琴曲的时间里,做出一副竹林图来。”

    这个提议实在太合安宁公主的心意了!

    安宁公主甜甜一笑:“那我就借妧表姐的琴一用。”说着,又抬眼看向许徵:“许表哥,一首琴曲的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许徵微微一笑:“足够了。”

    镇定从容,尽显自信。眼中闪出奕奕神采。

    安宁公主芳心怦然,正要说话,许瑾瑜忽的抿唇一笑:“公主殿下,还是由我来弹琴吧!我和大哥自幼一起,我弹琴他习字作画。公主弹琴,大哥未必习惯呢!”

    安宁公主笑容一顿,心中当然是不情愿的,却又不好反驳。人家可是亲兄妹,当然有默契......

    “也好。”安宁公主定定神,很快笑道:“那我们可就等着你们兄妹一展所长了。”

    许徵倒是没多想。

    在他看来,让妹妹抚琴确实比安宁公主合适。一来兄妹两个素有默契,他早已习惯了许瑾瑜弹奏的琴音。二来安宁公主身份尊贵,而且男女有别,让她弹奏琴音相伴总有些不妥。

    许瑾瑜含笑应了,起身坐到了古琴前,纤手轻按琴弦,轻快流畅的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另一边,许徵也站到了石桌前,挥毫泼墨,落笔如游龙。

    兄妹两个相貌气质俱都出众,眉宇间有几分肖似。一个抚琴,一个作画,美好的宛如一幅水墨画。

    安宁公主在悄悄看着许徵。

    秦王唇角含笑,目光时而落在许瑾瑜美丽的俏脸上,时而看向俊秀的许徵。眸光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许瑾瑜弹完了琴曲,许徵的竹林也画好了。

    秦王情不自禁的拍掌道好:“好,琴弹的好,画作的快!本王今日着实是开了眼界。”

    许瑾瑜和许徵异口同声的应道:“多谢殿下盛赞。”

    秦王兴致勃勃的起身:“玉堂,湘儿,妧表妹妤表妹,你们也一起来看看许徵作的这幅竹林图。”

    众人笑着应了,一起围拢了过来。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啧啧惊叹不已。

    竹林可不是好画的。一来讲究布局,二来要画出竹的风骨。更不用说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可许徵做到了。

    短短一盏茶时间,许徵竟真的画出了竹林图。

    当然了,竹林并不丰密,时间仓促,只画了几株竹子稀稀疏疏的挺立,微风吹拂,竹叶青翠欲滴。留白处,正好将那首咏竹诗写了上去。许徵换了字体,字迹清隽工整。

    秦王爱才之心高涨,几乎立时就想张口招揽许徵进府。

    许瑾瑜一直在留意着秦王的一举一动,见秦王神色激动,心里暗道不妙,故意张口说道:“大哥往日最爱作画,可自从决定今年参加秋闱之后,就一心苦读备考。已经很久都没作画了,这笔丹青的功底倒是没扔下。”

    秦王心里一动,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许徵年少多才,有意考取功名也在情理之中。至少也得等过了秋闱再进秦王府。

    许徵浑然不知许瑾瑜为她拦下了一劫,笑着说道:“半年没动过笔了,还是有些手生了。这一片竹叶就没画好。换在以前,可不会有这样的失误。”

    众人顺着许徵修长的手指看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

    所谓失误,不过是一小片竹叶歪了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由此也可见,许徵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了。

    秦王也起了雅兴,笑着说道:“我也曾学过一些丹青,虽然比不得许徵,不过,勉强也能见人。湘儿,你来抚一首琴曲,我也来作画。”顿了顿,又半开玩笑的叮嘱:“记得弹一首最长的琴曲。”

    安宁公主俏皮地笑道:“三哥,许表哥和瑾娘各展所长,我们兄妹两个可不能被比下去。你要是画的不好,我以后可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众人齐齐笑了起来。

    许瑾瑜脸上笑意盈盈,心中暗暗唏嘘。哪怕明知道秦王表里不一,可当面实在很难生出恶感来。

    纪妧也开起了玩笑:“好好好,等秦王殿下画完了之后,可就轮到我们兄妹了。刚才我弹过一首琴曲了,待会儿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三妹,大哥作画好了。”

    还没等纪泽出声,纪妤难得有自知之明的张了口:“二姐,你就别说笑了。要是让我弹琴,大哥听的心里烦躁,哪里还能画的出来。”

    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秦王兄妹在威宁侯府待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离开。

    这一日气氛和谐宾主尽欢。秦王心情极好,离开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纪泽看在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来,秦王对许徵十分中意......

    当着众人的面,小邹氏不便多问。只不动声色地看了纪泽一眼。

    纪泽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图谋

    小邹氏心中暗喜,对着邹氏笑吟吟地说道:“大姐真是会教导孩子,徵儿和瑾娘都是聪慧伶俐的。秦王

    殿下对徵儿印象极好,安宁公主也很喜欢瑾娘呢!能结下这份善缘,他们兄妹也都是有福气的。”

    教导的这么好,又到了威宁侯府,简直就是白白送上门来,当然要利用得彻底。

    一个将来嫁给纪泽做续弦,掩人耳目。一个送到秦王身边,既多了一颗有用的棋子,又讨好了秦王。他们兄妹两个感情深厚,正好可以用来挟制彼此......

    小邹氏越想越得意,眼里的笑意自然又多了几分。

    邹氏自然不清楚小邹氏心里的算计,听小邹氏这般夸赞许徵兄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能结识秦王殿下和安宁公主,都是沾了侯府也沾了你这个姨母的光。将来他们各自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你才是。”

    小邹氏看着一脸欢喜的邹氏,笑容也格外的愉快:“大姐以后可千万别说这些客气话了。当年我没出阁的时候,你时时照拂我待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现在你领着儿女来投奔我,我待他们好也是应该的。”

    邹氏笑着附和:“是是是,我们是亲姐妹,自然要相互照拂。”

    一副姐妹情深言谈甚欢的样子。

    许瑾瑜每次见到小邹氏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心里都觉得恶心。又暗暗为邹氏叹息。明明比小邹氏年长,城府心计却差的太远了,被小邹氏算计了也一无所察。

    ......

    当夜,汀兰院。

    重重的帷帐里传来女子和男子的低语声。

    “秦王真的相中了许徵?”

    “那一日在宫里,秦王第一次见许徵,和许徵喝了不少酒。虽然嘴上没说,不过,我能看出他对许徵印象不错。今天我约他到侯府来,他也欣然来了。”男子的声音漫不经心,透着几分自得:“如果不是中意许徵,他怎么会一待就是大半天?”

    秦王每天要处理一大堆公务,还有各种应酬,府中门客幕僚多的是。今日到侯府来待了大半天,当然是为了许徵而来。

    小邹氏的声音里透出了轻松释然:“相中了就好。”

    不知纪泽做了什么,小邹氏低笑一声,声音愈发柔媚:“秦王的眼光可高的很,等闲的少年哪里入得了他的眼。幸好许徵像他爹,生的好相貌,才学又出众。”

    纪泽低低一笑:“他身份尊贵,身边从不缺各色美人,眼高于顶也是难免的。许徵也确实出色。今日又是作诗又是作画,秦王看的目不转睛。我估计,最多等许徵考过了秋闱,秦王就要张口要人了。”

    “这个暂且不急。”小邹氏笑的阴险得意:“先吊着秦王胃口。男人都是贱骨头,轻易到手的,扔的也轻易。只有费尽心思弄到手的,才会如珍似宝。”

    “你对男人的心思倒是很了解。”纪泽邪气的调笑。

    小邹氏娇笑一声,声音柔腻:“了解又有什么用。我就该拿着端着,不让你吃到嘴。只怕你吃足了很快就吃够了,日后有了新欢,就会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纪泽低笑:“什么新欢,也及不上你解风情。”边动作边问道:“日后许徵知道了秦王的特殊‘嗜好’,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吧!”

    小邹氏喘息一声,断断续续地说道:“他没这个胆子。他一个读书人,总要顾及颜面,吃了哑巴亏也只能认了......而且,只要许瑾瑜在我们手心里,他就不能不忍气吞声......”

    两人很快就缠在了一起。

    ......

    之后一连数日,秦王兄妹没有再露面。

    许瑾瑜一直提着的心也悄然放了下来。她很清楚兄长的为人心性,虽然有少年人的野心壮志,却心性正直坦荡,并未因为秦王的青睐就生出走捷径的心思。

    别看秦王平易近人就以为他真的随和,一旦亲口招揽被拒,十有八九会记恨在心。若是暗中使绊子可就不妙了。

    所以,她暗暗盼着秦王整日忙碌,忙的忘了还有许徵这个人才好。

    还有那位尊贵的安宁公主,最好也别再出现了,免得她像防贼一样......自己都觉得别扭。

    许瑾瑜满腹心事,藏的滴水不漏,在许徵面前从未流露过一星半点。

    殊不知,许徵这些日子也是一样的烦心。

    先是冲动冒失的陈元青,还有秦王看着许瑾瑜的目光也有着不容错辨的惊艳......陈元青还好打发,秦王可就不一样了,万一对许瑾瑜生出色心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秦王早就娶了正妻!他可不能容忍妹妹做一个妾室,就算对方是皇子也不行。

    兄妹两个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遮掩。

    这种事有她(他)暗中操心就够了,还是别说出来让大哥(妹妹)烦心了!

    ......

    这一日,安国公府送来了请帖。

    送请帖来的,是假公济私的陈三公子。

    “再过两日就是骥哥儿的周岁,大伯父大伯母为了将周岁宴办的热闹些,邀请了不少客人。”陈元青笑着说道:“我来之前,大伯母还特意叮嘱了,说是请侯府所有人都去做客。”

    所有人?

    纪妧似笑非笑的瞄了陈元青一眼,眼中尽是揶揄。还不如直接说让许瑾瑜一起去。

    陈元青面不改色,继续笑道:“今天要送的请帖实在太多,府里的管事忙不过来,我正好闲着无事,就来帮着跑了一趟。”

    这次,就连许瑾瑜都听不下去了。

    要编理由也找一个像样的。堂堂陈三公子闲来无事成了跑腿送请帖的......

    纪妤目光闪闪,心中美滋滋的想着。元青表哥一定是想机会来看她,所以才会巴巴的跑来送请帖!

    ......纪妤,你真的想多了!

    小邹氏亲自接了请帖,笑着说道:“劳烦陈三公子亲自跑这一趟了。你回去告诉安国公夫人一声,两天后,我一定领着府里所有人都去做客。”

    陈元青听了精神一振,飞速的看了许瑾瑜一眼,心里喜滋滋的。

    第五十五章 陈府?

    陈元青没待多久,很快就离开了。

    邹氏好奇的问道:“这个骥哥儿是陈大公子的儿子吧!听说这位陈大公子是庶出,倒是颇受安国公宠爱器重。连次子的周岁宴也办的这么热闹。”

    小邹氏笑道:“陈元白虽是庶出,毕竟是安国公的长子。陈二公子常年待在军营里极少回府,安国公对长子格外器重也是难免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陈元白早已娶妻,袁氏肚皮又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在安国公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纪妧笑着插嘴道:“大舅母特意将骥哥儿的周岁宴办的热闹些,大概是想趁着这样的机会为二表哥相看。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女眷领着待字闺中的少女登门,一定很热闹。”

    提起此事,就连小邹氏也怦然心动。只可惜纪妤年龄太小,就算年龄合适,安国公夫人也未必相得中纪妤。

    倒是陈元青,相貌人品年龄都很合适。此次登门做客,正好探一探陶氏的口风......

    小邹氏暗暗盘算着,免不了又要叮嘱纪妤一番:“此次带你去安国公府做客,你可别冒冒失失的。要是在安国公府闹了笑话,日后你再也别想踏出家门半步。”

    纪妤难得的没顶嘴,乖乖的应下了。

    难得有机会去安国公府做客,她一定要给陈元青的母亲留下好印象!!!

    邹氏对许瑾瑜倒是很放心,只叮嘱一句:“到时候你就跟着妧姐儿和妤姐儿一起。”

    许瑾瑜嗯了一声,心中却自有主意。

    她既已下定了决心疏远陈元青,就要狠下心肠,早些让陈元青断了对她的念想。免得陈元青像前世那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此次去安国公府,她要找机会和陈元青私下见上一面。

    ......

    两天一晃即过。

    转眼就到了骥哥儿周岁的这一日。

    安国公府位于宣化坊,约莫半个时辰的路程。小邹氏姐妹两个同乘一辆马车,许瑾瑜随着纪妧纪妧坐了第二辆。纪泽今日骑马,许徵也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

    大燕朝尚武之风浓厚,勋贵子弟自小练武就不用说了,就是读书考科举的书生也会练些拳脚,一来强身健体,二来防身。骑马更是时下男子最喜欢的出行方式。

    许徵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骑术却平平。今天特地挑了一匹温驯的母马。不疾不徐地和马车并行。

    车帘被撩起一角,露出一张熟悉的俏脸:“大哥,这匹马你骑得惯么?若是不习惯可别逞强,马车上宽敞的很。”

    许徵笑道:“放心好了,这匹母马十分温驯,我骑着没什么不习惯的。”

    许瑾瑜见许徵轻松自若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将车帘放下了。

    纪妧笑着打趣:“你们兄妹两个的感情可真好。”亲兄妹当然亲厚,可像许瑾瑜和许徵这样亲密无间的,着实少见。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们兄妹自小一起长大,跟着父亲读书习字弹琴作画,朝夕相伴,感情当然深厚。”

    许徵一直都很疼她,处处护着她,为她做什么都甘愿。她对许徵也是一样。

    纪妧羡慕地轻叹一声:“别人看威宁侯府风光,其实,我还不如你。你父亲早亡,却有亲娘和兄长疼你。我自小就没了母亲,父亲日日忙碌,根本无暇看顾我,后来又去了边关驻守。一去就是八九年。大哥也很忙,我十天半月见不到他一回。真正亲厚的只有大嫂......”

    顾氏的音容笑貌犹在脑海,可是,她已经永远地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纪妧陡然红了眼眶,将头扭到了一边。

    想起顾氏,许瑾瑜心中也是一阵黯然,心中默默想着。

    顾氏,你在九泉之下安心地投胎轮回吧!你的仇,我会替你一并报了。

    ......

    半个时辰后,安国公府到了。

    门外排满了马车。从马车上的标识来看,几乎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出意外,每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身边,都有一两个相貌出众的闺阁千金。

    许瑾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哑然失笑。

    今天哪里像是骥哥儿的周岁宴,分明就是陈二公子的相亲宴!

    只可惜,安国公夫人的一番心血大概是要白费了。陈元昭前世一直未曾娶妻,直至临死依然孑然一人。

    说来也奇怪了。这么一个英俊出色位高权重的男子,为什么从不亲近女色?甚至不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当许瑾瑜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脸颊微微一红。忙收敛心神,将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挥开。

    陈元昭有没有“问题”或有什么“问题”,都和她没半点关系!

    纪妤的声音忽的在她耳边响起:“瑾表姐,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忽然脸红了?”

    许瑾瑜故作镇定地应道:“大概是在车里坐的久了,有些闷热。”

    纪妤不疑有他,也发起了牢骚:“我也觉得闷热。可是安国公府今天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前面还有好几辆马车。我们还有得等呢!”

    许瑾瑜口中附和几句,心里暗暗松口气。还好纪妤好应付,没追根问底。要是被人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真是羞也羞死了。

    ......

    安国公府开了正门,陈元白夫妇亲自迎客。

    陈元青站在陈元白身侧,一边陪着迎客,一边四处张望,似在寻找什么。

    陈元白眼角余光瞄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样,玩笑似的打趣:“元青,你在等哪家的姑娘?”

    陈元青当然不会承认,立刻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大哥你可别乱说。”

    陈元白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元青一眼。这些日子陈元青像丢了魂似的总往威宁侯府跑。他自以为行动隐蔽,实则众人早就有所察觉了。

    算算看,陈元青也到了方慕少艾的年龄,恋慕哪家的姑娘不足为奇。令人好奇的是,不知他喜欢的是威宁侯府里的哪位**......

    还没想完,就见陈元青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起来。

    陈元白饶有兴趣的顺着陈元青的目光看了过去。

    果然是威宁侯府的人。纪妧即将出嫁,可以撇开不论。另外两个少女都正值花朵一般的年龄,纪妤俏丽可人,透着几分英气。那位许家的表**美丽沉静,气质温婉。

    陈元青的心上人会是哪一个?

    陈元白含笑和威宁侯府众人一一打招呼。耳边只听到陈元青略显激动兴奋的声音:“瑾表妹,你们总算来了。我站在大门口等了你们大半个早上。”

    ......原来是许瑾瑜!

    陈元白神色不变,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纪妤虽是继室所出,到底是正经的侯府千金,和陈元青还算相配。这个许瑾瑜,早早丧父,随着母亲来投奔小邹氏。这样的家世,心高气傲的二婶娘是绝不可能看得上的。陈元青这份情意注定会无疾而终。

    ......

    面对陈元青的热情激动,许瑾瑜的反应就显得平静多了,只浅笑着点头示意,便移开了目光。

    平静得几乎冷淡。

    沉浸在兴奋中的陈元青没有留意到许瑾瑜的淡漠疏远,兀自笑道:“瑾表妹,我领着你们先进府。”

    许瑾瑜抬眼,礼貌地应道:“我和姨母她们一起进府就行了,不必劳烦元青表哥了。”

    “不劳烦,来者是客,我这个做主人的理当招呼。”陈元青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耀目。

    不能心软!

    许瑾瑜暗暗告诫自己。既然决定断了他的念想,就要狠心到底。当断不断,是对陈元青最大的残忍。

    许瑾瑜淡淡的应道:“今日贵府客人众多,元青表哥若是一个个招呼,哪里忙得过来。还是不用劳烦了。”

    说着,垂下头,再也不看陈元青。

    陈元青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许瑾瑜的冷淡疏离了,不由得一愣。

    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她忽然不肯理睬他了?

    一定是因为许徵在一旁的缘故。许瑾瑜当着兄长的面,不好表现的太过熟悉。一定是这样!

    陈元青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很快又振作起来。心里暗暗盘算着今日找个机会,最好是私下见许瑾瑜一面,向她一诉情衷......

    许瑾瑜随着小邹氏等人一起进了安国公府。

    前世许瑾瑜嫁给纪泽后,曾来过安国公府两回。

    安国公府依然和记忆中一样,处处透着百年勋贵世家特有的底蕴。就连府里的路也比别人家的更精致讲究。用的全是官窑造的上好方砖。来往的丫鬟小厮,俱都相貌清秀举止有礼。

    威宁侯府已经是顶尖的勋贵府邸了,比起安国公府来,却还是略略逊色一筹。

    众人很快就到了世安堂。

    前来贺喜的宾客着实不少,满眼只见各色妙龄少女。或明媚或娇艳或柔美或端庄,别说男子了,就连许瑾瑜也有眼花缭乱之感。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一对母女,在见到威宁侯府一行人的时候,俱是眼睛一亮,相携走上前来。

    第五十六章 情意

    小邹氏看到来人,心中一声冷哼,面上却扬起笑容,温和亲切地打了招呼:“顾夫人,没想到今日你也来了。”

    来人,可不正是顾夫人顾采蘋母女么?

    顾夫人说道:“安国公府为骥哥儿办周岁宴,发了请帖到顾府。自从蕙娘走了之后,我一直阴郁沉闷,实在没心情出来走动。今日是采蘋劝我出来见见人散散心,才勉强来了。”

    想起早逝的顾氏,顾夫人眼中闪过水光。

    顾采蘋忙柔声劝慰:“娘,今天我们在安国公府做客,就别提这些令人伤心感怀的事了。”

    顾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歉然地挤出一丝笑容:“瞧瞧我,一提起蕙娘就情不自禁的伤心难过。让亲家夫人见笑了。”

    小邹氏轻叹一声:“别说你,这些日子,就是我也时常想起顾氏来。她一走,如今浅云居里也显得空荡荡的。”

    顾夫人很自然的接过话茬:“过些日子,我让采蘋去侯府小住几日。也免得蕙娘一走,我们两家走动少就显得生分了。”

    小邹氏心里再不情愿,口中也只能应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顾采蘋也没闲着,走到纪泽的面前。

    她原本就生的秀丽,薄施脂粉,更添了几分明艳。一双眼眸里似有若无的流露出一丝情愫。柔柔地喊了声姐夫。

    许瑾瑜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这顾采蘋,到底是有多恋慕纪泽?

    大庭广众之下,连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都不要了。此时不知有多少贵妇和千金在场,也不怕落在别人眼里惹来流言蜚语......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顾采蘋的目的吧!

    先造成她和纪泽情意绵绵的假象,那些原本有意将女儿嫁给纪泽做续弦的人家自然就会望之却步。恋慕纪泽的闺阁少女也会黯然败退。没了竞争对手,顾采蘋就能轻轻松松地嫁到威宁侯府去......

    看着顾采蘋秀丽端庄和顾氏有几分肖似的脸孔,许瑾瑜不由得一阵唏嘘。顾氏温柔贤惠隐忍,顾采蘋比起顾氏来,相差何止千里。

    前世顾采蘋没能如愿以偿,是因为小邹氏和纪泽先一步算计了她。这一生,这样的“好运”就让给顾采蘋好了......

    纪泽在人前一贯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即使心中厌恶顾采蘋的装模作样,依然是一脸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没想到四妹今日也来了。”

    顾采蘋俏脸掠过一抹红晕,含情脉脉地说道:“我倒是想过,今日这样的场合,姐夫是一定会来的。”

    ......说的这么露骨,想装着听不出来都不行。

    纪妧听不下去了,正想出言讥讽,许瑾瑜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妧表姐,我们到那边去说话。”

    顾采蘋千方百计的找机会接近纪泽,有意当众流露情意落入众人眼中。这份“苦心”必须成全!

    ......

    纪妧和许瑾瑜避开人**,走到了角落处窃窃私语。

    “我真看不惯顾采蘋那副嘴脸。”纪妧脸上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口中却轻哼一声:“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只怕就快扑到大哥的怀里了。”

    许瑾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话说的实在犀利又刻薄,却又无比贴切。

    “亏你还笑的出来。”纪妧不满的白了许瑾瑜一眼:“我气的都快七窍生烟了。可恨是姻亲关系,大哥脾气又好,就是心中不喜,也不好当面让那个顾采蘋难堪。”

    许瑾瑜笑着安抚道:“你先别恼。大庭广众之下,最多就是寒暄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止。”

    纪妧余怒未消:“还要什么样出格的举止,就这样,已经足够人生出误会了。今日来安国公府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看到这一幕,人家一定以为大哥和她有情......将来大哥想不娶她也不行了。”

    娶了正好!一个狼心狗肺,一个恬不知耻,不知多相配。

    许瑾瑜继续笑着安慰纪妧:“顾四**这么做,受损的是她自己的闺誉和清名。于世子却没多少妨碍,你就放心好了。”

    她能放心才怪!

    她可不想大哥娶了那个不知廉耻的顾四做续弦。娶妻当娶贤,娶了这种女子,日后威宁侯府的内宅别想消停了。

    大哥要娶,也该娶许瑾瑜这样的。

    许瑾瑜相貌生的好,性情温婉,又聪慧可人。虽说家世低了一些,可大哥毕竟娶的是填房,许瑾瑜勉强也够格了。

    至于许瑾瑜,若是能嫁给优秀出色的大哥,不知会多高兴。

    纪妧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极好。

    不过,此事尚需慢慢筹谋,暂且不急。将来她从中穿针引线做媒,自然水到渠成......

    “二姐,瑾表姐,”纪妤走了过来:“你们两个怎么躲到这儿来了。娘让我来叫你们过去,一起见安国公夫人呢!”

    纪妧定定神笑道:“好,我们这就过去。”

    ......

    顾夫人领着顾采蘋,随着威宁侯府一行人去了世安堂的正堂。

    几人的身影一消失,偏厅里的贵妇们便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低声絮语。

    “顾四**和纪世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看着颇为熟稔......”

    “这么看来,顾家和威宁侯府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这也难怪。威宁侯府如今圣眷正浓,顾家哪里舍得断了这门姻亲。巴不得将幼女嫁去做填房......”

    “虽说是填房,可顾氏没生过一子半女,将来嫁到威宁侯府生了子嗣,都是正经的嫡出。别说顾家乐意,换成哪家都乐意......”

    别看一个个贵妇满头珠翠矜持端庄,凑到一起说起闲话来也是兴致勃勃。只是各人都意在言外,话只说三分。将心里的羡慕眼热鄙夷轻蔑尖酸刻薄都藏的严严实实。

    不管怎么说,顾家已经占了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来,这威宁侯世子夫人的位置,十有八九是顾采蘋的了......

    纪泽这么好的女婿人选不能指望了,还是多想一想陈二公子好了。

    贵妇们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第五十七章 登场

    进了世安堂,许瑾瑜见到了安国公夫妇。

    安国公陈玹年少时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如今年过四旬了,依然身材挺拔,俊美倜傥。

    陈元白便承袭了安国公的俊美相貌。陈元昭的长相和安国公却没多少相似之处,像母亲叶氏更多一些。

    安国公面白无须,眼下微微泛

    青,走路时脚步略显绵软无力。听闻安国公风流好色耽溺女色,果然不假......

    许瑾瑜的目光又落到了安国公夫人叶氏的身上。

    叶氏也已年过四旬,看着却只如三旬妇人。

    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容貌绝美,风姿动人。款款走来,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宛如百花盛放,散发出令人屏息的风情。

    小邹氏已经是千娇百媚,在叶氏面前,顿时显得俗艳。

    宫中的纪贤妃也是容貌妍丽的美人,却不及叶氏的优雅天成。

    叶氏当年没出阁的时候,就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容颜不见苍老,反而更添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风华,令人心折。

    当年她来安国公府的时候,曾见过叶氏两面。时隔多年再见,依然觉得惊艳。有这样的亲娘,也怪不得陈元昭生的那般英俊了。

    “玉堂见过大舅和大舅母。”纪泽抱拳作揖,给安国公夫妇请安。

    对着嫡亲的外甥,安国公十分和蔼亲切:“玉堂,你今日不用在军营当值吗?”

    纪泽笑道:“今天是骥哥儿的周岁,再忙的事也得放下。”

    这话听着着实顺耳,安国公朗声一笑,拍了拍纪泽的肩膀:“好,果然是我的好外甥。”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墨渊居一趟,把二公子叫来。”

    小厮应了一声,很快退下了。

    这一边,小邹氏也扬着笑脸和叶氏寒暄了起来。

    许瑾瑜身为晚辈,在这样的场合基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只要安分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礼貌的浅笑就行了。

    ......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许瑾瑜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去。逆着光,男子的面容并不清晰明朗。可那双冷冽锐利的眼,却让她在瞬间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

    陈元昭!

    不知怎么的,每次见到陈元昭,她总有些莫名的心虚,反射性的就垂下了头。也因此错过了陈元昭淡淡的一瞥。

    “元昭,玉堂难得登门做客,你替我好好招呼,可别怠慢了玉堂。”安国公笑着吩咐一声。

    陈元昭略一点头:“是,父亲。”

    大概是常年待在军营极少回府的缘故,陈元昭和安国公说话时语气生疏,并不十分亲近。

    此时,陈元白陈元青等人也走了进来。骁哥儿乖乖的跟在袁氏身边,骥哥儿则由奶娘抱着。

    骥哥儿生的白胖可爱,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祖父”。

    安国公欣慰地笑了起来:“骥哥儿都会喊祖父了。快些过来,让祖父抱着你出去见一见客人。”

    袁氏听了心中一喜,忙冲奶娘使了个眼色。

    今天是骥哥儿的周岁,安国公亲自抱着骥哥儿见客人,足可见安国公对骥哥儿的重视。重视骥哥儿,也就是重视长房。

    奶娘笑吟吟地将骥哥儿抱到了安国公面前。安国公将骥哥儿抱进怀里,姿势竟然颇为熟稔。看来往日没少抱过骥哥儿。

    安国公乐呵呵的抱着骥哥儿走了。

    正和小邹氏等人说话的叶氏,抬头看了安国公的身影一眼,很快又若无其事的和众人寒暄。

    许瑾瑜敏锐的捕捉到叶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陈元白虽是庶出,却是长子,为人圆滑处事稳重,又早早娶妻,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儿子。袁氏也是个精明伶俐的。在安国公府,长房已经稳稳占了一席之地。

    反观陈元昭,虽是嫡子,却常年不在府里。至今尚未成亲,更别提什么子嗣了。长此下去,这安国公府可就成了长房的天下......

    不过,陈元昭大概是不在乎这些的。

    不然,前世他也不会一直孤身一人不肯成亲了。

    ......

    许瑾瑜正胡思乱想,忽然察觉到两道略有些不善的目光看了过来。

    是谁?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正在打量自己的妇人。这个妇人相貌不俗,穿戴也颇为考究。眼角有些细纹,唇角微微向下。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省视。

    这是陈元青的母亲陶氏。

    陈元青父亲死的早,陶氏守寡十余年,品行端方,令人敬重。只是陶氏也有令人不喜的地方。比如,性情冷肃严苛。再比如,习惯性的用挑剔的目光看人......

    前世陈元青一心恋慕她。只可惜,她对陈元青无意。

    退一步说,就算她愿意,陶氏对她必然也是不满意的。

    这一世,陶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目光里就已有了不满。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知道了陈元青近来常往威宁侯府跑的事......

    “瑾表妹,”陈元青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笑的殷勤而热情,总算还记得将声音压得低一些:“你还是第一次到安国公府来吧!待会儿让我一尽地主之谊,领着你在府里转上一转。”

    傻小子!

    没见你亲娘正冷飕飕的瞪着你么?

    许瑾瑜正想婉言拒绝,转念一想,今日她本就打算和陈元青私下“谈一谈”,答应了也无妨:“好,等午宴过后,元青表哥再来找我。”

    陈元青本已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没想到许瑾瑜竟然一口应了,顿时雀跃不已:“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不再说话。

    纪妤离的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忍不住探头张望。

    众目睽睽之下,陈元青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很快便离开了。

    陶氏原本不愉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心里却依然不太痛快。

    这个许瑾瑜,确实生的一副好相貌。可家世低微,长的再好看也是配不上陈元青的。私下得找个机会好好敲打陈元青一番,千万别被美色迷昏了头!

    第五十八章 私会(一)

    到了午宴的时候,陶氏和小邹氏姐妹坐了一席。

    陶氏故作不经意的笑问:“威宁侯夫人,今日随着你一起到府里来的,除了妧姐儿和妤姐儿,还有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裙的美丽少女,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小邹氏笑道:“你说的是瑾娘吧!她是我大姐的女儿,姓许,闺名瑾瑜。今年二月来的京城,今日特地带她到国公府来开开眼界。”

    说着,又向陶氏介绍了邹氏。

    陶氏和邹氏寒暄几句,故意叹道:“我和许太太都是丧夫之人。说出来也不怕许太太见笑,我如今全副心思都放在元青身上,一心盼着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将来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有脸见他死去的父亲了。”

    这话算是说进邹氏的心坎里了。

    邹氏顿时觉得陶氏亲近了几分,笑着附和:“二夫人说的是。今年徵儿要参加秋闱,我也盼着他能考中,今后谋个好前程。”

    陶氏笑了笑,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儿子,许太太却有一儿一女,比我强的多了。许姑娘又生的貌美,将来想攀一门好亲事也不是难事。日后或许还能帮扶娘家呢!”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对味。

    小邹氏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了陶氏一眼。

    邹氏倒是没多想,笑着应道:“瑾娘还小,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些。而且,就算要说亲,也得在他兄长定了亲之后。”

    陶氏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许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说不定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就算是玩笑话,似乎也稍稍过了。正经的闺阁千金,“被人惦记”算怎么回事?

    邹氏就是再迟钝,也听出陶氏的话音不对了,笑容不由得一顿。

    陶氏若无其事的扯开了话题,仿佛刚才什么也没说过。

    ......

    午宴过后,众人移步花厅。

    今日安国公府请了戏班子。第一出戏便是极热闹的武戏。叮咚呛呛声中。一个穿着武服的英俊小生手持长枪上了戏台,一亮相,便惹来一阵喝彩。

    纪妤和纪妧看的津津有味。

    许瑾瑜却有些心不在焉。

    戏台上的武生确实生的俊俏。敷了粉的脸比女子还要白,显得有几分脂粉气。那柄长枪耍的也算精彩,可一看就知道是花架子,少了男儿持枪时的刚毅之气。

    陈元青说了午宴过后会来找她。不知何时会来......

    一个面容陌生的丫鬟忽的走了过来,低声道:“许**。奴婢是三少爷身边的巧娟,请**随奴婢来。”

    一向莽撞的陈元青,难得细心了一回,总算没冒冒失失的自己跑来找她。

    许瑾瑜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你稍等片刻。”

    然后凑到纪妧耳边。低语了数句:“妧表姐,我要去见元青表哥一面。我有些重要的话和他说,说完很快就会回来。若是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你替我遮掩几句。”

    纪妧略有些讶然,却没追问什么。点点头应下了。

    许瑾瑜起身,初夏很自然的随着伺候。至于含翠,倒是也想跟着,许瑾瑜却轻飘飘的的吩咐了一句:“含翠,你留下。”

    含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瑾瑜离开了戏台边,心里不由得暗暗琢磨起来。

    那个丫鬟显然是安国公府的,鬼鬼祟祟的来找许瑾瑜,许瑾瑜又随着那个丫鬟走了......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这件事,得找个机会告诉夫人一声才是。

    ......

    巧娟领着许瑾瑜到了一个院子前:“许**,三少爷就在里面等你。”

    许瑾瑜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待看到院门匾额上的字时,神色僵了一僵。

    墨渊居!

    这应该是陈元昭的住处吧!陈元青怎么会特意挑了这里和她私会......呃,是谈心?

    巧娟见许瑾瑜待在原地没动弹,误以为许瑾瑜是羞涩,唇边露出会心的笑意,低声道:“许**不用担心。二少爷的墨渊居是我们府里最清静的地方,绝不会有人敢乱闯的。”

    墨渊居里的侍卫身强力壮面容冷肃,腰际佩戴着长刀,个个上过战场杀过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气。

    安国公府里的下人们,谁有胆子敢往墨渊居跑?

    陈元青特意跑到墨渊居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免得两人私会说话时被人看见,有损许瑾瑜的闺誉。

    既来之则安之。

    许瑾瑜定定神,抬脚进了墨渊居。

    前世她来过安国公府来回,不过,从未进过墨渊居。

    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墨渊居里干净整洁宽敞,也格外的空荡。偌大的院子里,只种了几棵松柏。连点盆景奇石都没有。

    守在院门里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侍卫。

    陈元昭性情冷厉,他身边的亲兵也都是这副德行,一个个绷着脸目露凶光,好像谁欠了他们银子一般。

    陈元青显然已经叮嘱过这些侍卫了。见到许瑾瑜的时候,侍卫们眼中俱都闪过惊艳,却无人上前盘问。

    巧娟领着许瑾瑜进了游廊,拐了几个弯,进了一个极为宽敞的地方。

    许瑾瑜再一次被目光所及处的东西震住了。

    左侧是一长排木架,上面放着各种寒光闪闪的兵器。右边有木桩沙袋等物,中间一大片空地。坚硬的石面上,赫然有各种刀痕剑痕枪痕......

    这里,竟然是练功场!

    陈元青原本站在练功场边,听到脚步声,顿时眼睛一亮,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瑾表妹,你总算是来了。”

    顿了顿,又咧嘴一笑,不无炫耀的意味:“今天府里客人太多,哪里都不清静。二哥的墨渊居最安静。尤其是练功场这里,平日除了二哥之外,别人绝不敢靠近。”

    许瑾瑜:“......”

    陈元昭的地盘,她其实也不想靠近半步好吗?!

    陈元青见许瑾瑜神色微妙,满心的欢喜顿时飞走了大半,小心又忐忑地问道:“瑾表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嫌我自作主张?还是不喜欢这里?”

    来都来了,喜不喜欢还有什么关系。

    许瑾瑜抬眸:“元青表哥,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第五十九章 私会(二)

    陈元青浅麦色的脸孔迅速的泛红,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也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不等许瑾瑜张口,陈元青就一股脑的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瑾表妹,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些日子,我对你朝 思暮想,常厚着脸皮到威宁侯府去看你。我知道,我这样的举动太冒失,也太过冒犯你了。你大哥对我不喜也是难免的。可是,我真的情难自禁......”

    年轻俊朗的脸孔洋溢着少年特有的朝气。

    黑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热情,灼热的似要将人的心融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前世她落魄逃亡的时候,是他收留了她,让她得以逃过纪泽身边暗卫的搜查。他甚至愿意陪她远离京城远走高飞......

    许瑾瑜的心颤了一颤,然后,很快又逼着自己冷静。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能狠心到底,让陈元青早些死心。

    “......瑾表妹,我今年就会参加秋闱,等我考取了功名之后,我就让我娘找人登门提亲......”

    “元青表哥,”许瑾瑜张口打断陈元青:“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母亲绝不会同意到许家来提亲。以许家目前的样子,实在高攀不起安国公府。”

    陈元青笑容一僵。

    没人比他更清楚亲娘陶氏的性子。他当然清楚陶氏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是陶氏知道了他倾慕许瑾瑜的事,不从中阻拦才是怪事。

    所以,他才急着要在今天见许瑾瑜,想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许瑾瑜,也想得到许瑾瑜的回应。

    只要两情相许,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陈元青正待说什么,许瑾瑜温润悦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也别想着用什么法子说服你母亲了。因为就算你母亲点了头,这门亲事许家也不可能同意。”

    “为什么?”陈元青脱口而出,目光急切:“是不是因为你大哥不中意我?”

    许瑾瑜逼着自己狠下心肠:“不是因为大哥,是因为我不中意你。”

    陈元青:“......”

    陈元青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张俊脸忽红忽白,既尴尬又难堪。

    看着陈元青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许瑾瑜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前世的她性子温婉柔顺,从不会拒绝,更不会冷言冷语。陈元青曾做过许多热情冒失的事讨她欢心。她不知该怎么拒绝,只一味的躲闪。也正因如此,陈元青才会越陷越深直至无力自拔。

    现在陈元青对她还只是少年人的恋慕,这样的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她狠起心肠......

    “这些天,你常借故到威宁侯府来,真正的目的,其实大家都能看的出来。上一次你送了琴谱给妧表姐,也是为了想见我一面。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给我带来多少困扰?”

    许瑾瑜声音依旧温润悦耳,却又是那样的冷淡无情,仿佛一把钝钝的刀,来回地割着陈元青的心:“我随母亲兄长寄住在威宁侯府,平日言行举 止都得格外谨慎小心,免得惹得姨母不快。你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到侯府来,姨母岂能不生出疑心?还有妧表姐她们,又会怎么想?若是传出流言蜚语,我的闺誉和清 名还要不要了?这些你都想过吗?”

    一席话,宛如冷水从头浇下来,全身从里到外都凉了。

    陈元青困难地张口:“对不起,瑾表妹。我绝没有损你清誉的意思,更没想到这些举动会让你觉得困扰。我只是......只是......”

    只是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只是想多看你一眼!哪怕没机会说话,能远远的看着你,也心满意足了。

    许瑾瑜逼着自己硬起心肠,继续冷冷说道:“你做的一切,都只想着自己,何曾想过我愿不愿意。就拿今日来说,你费尽心思私下见我,让身边 的丫鬟领着我到这里来。万一我们两个在此说话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就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安国公府的人也会因此小看我几分。”

    “你和我兄长一般大小,不是孩子了。可做事只凭自己的心意和喜好,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说的好听些,你这是一片赤诚。说的难听点,你太自私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

    陈元青俊脸一片苍白。

    他曾幻想过数次这样的情形。他和许瑾瑜独自相处,含情脉脉的对视,一诉情衷。

    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心仪的少女娉婷而立,容颜似玉,风姿楚楚。可神情却是那样的冷漠,说出口的话语更是一句比一句伤人。

    一颗滚烫炽热的心,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窖里,冰冷刺骨。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轻颤不已的双手。眼角温热的液体蠢蠢欲动。

    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她的面前哭!

    陈元青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咽了回去。犹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看向许瑾瑜:“瑾表妹,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当然喜欢你,而且不止一点点。

    如果你不是陈元昭的堂弟多好,如果安国公府没有灭门的惨祸多好......

    许瑾瑜心中一阵酸楚,神色却依然冷漠:“元青表哥说笑了。我们只见过几面,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我又不是那等轻浮随意的女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生出倾慕。”

    “可是,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陈元青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我以为你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每次见面的时候,你总是对着我微笑,说话也格外温柔......”

    “你真的误会了。那只是出于礼貌罢了。”

    许瑾瑜决意快刀斩乱麻,再怎么纠缠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今日我来见你,就是为了把话说明白。你以后别再来见我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生出误会。”

    说完,便转过身。

    然后,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

    ......许瑾瑜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六十章 正着

    许瑾瑜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练功场的陈元昭,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

    逮个正着?!

    呸呸呸!什么逮个正着!她和陈元青虽然是私下见面,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拒绝陈元青的情意总不算出格吧!

    许瑾瑜努力调整面部表情,竭力表现出镇定自若来:“不知陈二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元昭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到了陈元青的身上,浓黑的眉悄然拧了起来。

    陈元青脸色惨白,眼里闪着水光,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再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只字片语,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陈元昭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愈发冷冽,声音低沉:“元青,怎么回事?”

    陈元青长这么大,一直顺风顺水受众人喜欢,像今天这样的挫折和难堪还是第一回。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极了。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上了心头,哽咽着喊了声“二哥”。

    这一声二哥,令陈元昭眉头皱的更紧了,看向许瑾瑜的目光分外不善:“你和元青说了什么?”

    能让爽朗活泼近乎没心没肺的陈元青这般伤心难过......除了许瑾瑜,也没别人了!

    被陈元昭这么冷冷的一瞪,许瑾瑜纵然满心内疚,也瞬间消散了大半。似曾相识的诘问语气,更令她莫名的心头火起,语气也冷硬了起来:“我和元青表哥说了什么,不需要向你交代吧!”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过问这么多?

    那双明若秋水的双眸,清楚地流露出这两句话。

    陈元昭薄唇抿的更紧了,眼底跳出了火苗。

    很好!

    能让他动真怒,这位许二**果然和他记忆中的一样难缠。

    陈元昭看向陈元青,沉声道:“元青,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元青满心都是被拒绝的悲伤难过,又当着许瑾瑜的面,哪里说得出口,困难的吐出几个字:“二哥,你别问了。”

    眼眶不自觉的泛红。如果不是少年人的自尊强撑着,大概早就泪洒当场了。

    陈元昭皱了皱眉。

    其实这情形是明摆着的,不需要追问,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元青这傻小子,又傻乎乎的喜欢上了那个许瑾瑜。

    这也难怪。元青生性单纯,没什么心机,更没阅历,又年少热血冲动,很容易为美色所迷。许瑾瑜虽然贪念虚荣又心计深重,却生的一副好相貌。柔婉浅笑风姿动人,陈元青情窦初开,被迷的晕头转向也不稀奇......

    陈元青曾一直闹着要娶许瑾瑜,闹着陶氏登门提亲。陶氏坚决不允,母子两个为此事闹了很久......

    可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他的记忆中,并没有眼前这一幕。

    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气氛显得凝滞而诡异。

    许瑾瑜想抬脚离开,可在陈元昭冷凝强大的气压下,却无论如何迈不开步。

    自重生以来,这样憋屈窝囊还是第一回。就算是对着纪泽或秦王,也没这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许瑾瑜定定神,张口打破了沉默:“我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妧表姐她们就该生出疑心了。”

    她没看陈元昭,这话是对陈元青说的。

    陈元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我会没事的。”

    许瑾瑜听的鼻子一酸,很快又狠下心肠嗯了一声,迈步离开。在经过陈元昭的身侧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等一等!”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许瑾瑜心中无奈的叹口气,停下了脚步。

    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陈元昭对她都没什么好印象。明明才见第二回,他的语气就像见仇人似的。

    “不知陈二公子有何指教?”许瑾瑜心中不快,语气里也多了些微嘲讽:“如果是想追问我和元青表哥刚才说的话,请恕我无可奉告!”

    陈元昭没动怒,淡淡道:“元青,你暂且退下,我有话要独自问她。”

    许瑾瑜:“......”

    陈元青:“......”

    陈元昭平日发号施令惯了,此时俊容冷肃,目光冷然,流露出的威仪和冷峻震慑人心。别说是一个闺阁弱女子,就是熟悉他脾气的陈元青也有些心惊胆寒。

    陈元青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恼陈元昭了:“二哥,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还是让瑾表妹先离开吧......”

    “出去!”陈元昭不耐地瞪了陈元青一眼。

    陈元青鼓起的勇气被瞪没了大半,却依然勇敢地张了口:“我、我不出去!”生气时的二哥有多可怕,他最清楚。他怎么忍心留下纤弱的许瑾瑜独自面对二哥?

    陈元昭微微挑眉,努力压抑心里的怒气:“你倒是怜香惜玉!行了,我只问她几句话,别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陈元青还待再说什么,许瑾瑜的声音忽的响起:“元青表哥,你就听陈二公子的暂时避开片刻。陈二公子堂堂男子,总不至于做出欺压弱女子的小人行径来。”

    陈元青立刻就乖乖应了:“瑾表妹说的对,我这就走。”说着,老老实实的离开了练功场。

    陈元昭:“......”

    什么时候他的话竟不及许瑾瑜了?这个陈元青,简直就是见色忘兄!

    ......

    不知是不是许瑾瑜的错觉。陈元青离开后,陈元昭的俊脸似黑了几分,神色愈发冷凝。

    这么沉默对峙,她实在不易占到上风。

    许瑾瑜主动张口:“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现在元青表哥已经走了,你想问什么就快点问。”

    语气冷淡,半点都不客气。

    和他记忆中那个涨红着脸伶牙俐齿的女子悄然重合。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消瘦苍白,美丽中透着沧桑凄苦,和他对峙时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前的许瑾瑜,却正值青春妙龄,美丽沉静,眉宇中透着慧黠,宛如一颗夜明珠,散发出温润却又夺目的风华。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表象。美丽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贪婪虚荣的灵魂。

    她根本配不上陈元青!

    “以后离元青远一点!”陈元昭声音似寒冰:“别想试图勾引他或是妄图缠着他。有我在,你休想如愿!”

    短短两句话,几乎瞬间就点燃了许瑾瑜心中的怒火,不假思索的张口还击:“陈二公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他缠着他了?你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

    许瑾瑜白玉一般的俏脸上迅速的飞起愤怒的红晕,素来沉着冷静的眼眸也闪出了逼人的光芒:“女子清誉有多重要,不用我说,陈二公子也该明白才是。你这般肆意污蔑一个尚未定亲的少女,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若是从未做过半点亏心事,又何必这么激动?”

    许瑾瑜冷笑着回击:“照你这么说来,我被污蔑了也不该生气,更不该反驳。不然就是做贼心虚是吧!不如我辱骂你一通,看看你是否‘心虚’?想来以陈二公子的胸襟气魄,一定会任我谩骂羞辱,既不会生气也不会还口!”

    ......果然还是一样的伶牙俐齿!

    陈元昭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简洁的说了句:“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靠近元青就好。”

    许瑾瑜冷冷道:“陈二公子,有件事只怕你弄错了!我到京城时日尚短,平日几乎从不出府。每次都是元青表哥到侯府做客,我出于礼貌和他寒暄几句罢了。何来主动靠近一说?这些话,你应该和他说才对。”

    话说到这一步了,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许瑾瑜索性将话说明白。

    “以陈二公子的‘聪慧’,应该看出今天是怎么回事。元青表哥私下约我碰面,让丫鬟领了我到这里来。他向我表明心意,我已经拒绝了他。他或许会伤心难过一阵子,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忘了我。所以,陈二公子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从未有半点缠着他的意思。”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没有最好。”顿了顿,若有所指的加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许瑾瑜冷笑一声:“我许瑾瑜虽是女子,却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你记得将元青表哥看好了,别让他私下再跑到侯府来见我,免得传出去损了我的清名。”

    如果不是因为安国公府几年后会有的灭门之祸,她又怎么会狠下心肠拒绝陈元青的情意?

    说到底,都怪陈元昭!

    如果不是陈元昭投错了注投靠了楚王,如果不是阴狠手辣的楚王继位,安国公府也不会被满门抄斩!陈元青也不会死......

    想救陈元青,陈元昭是绕不过去的那道坎!

    难得有这般私下见面说话的机会。过了今天,日后很难再有第二回。要不要趁着这样的好机会提醒陈元昭几句?

    许瑾瑜略一犹豫,便下了决心。

    第六十一章 起疑

    虽然说了陈元昭也不太可能相信,可为了陈元青的性命,总得试一试。

    许瑾瑜心念电闪,思忖着该如何张口。

    陈元昭却似没了耐心再听下去,冷然说道:“我自会约束元青。你别忘了今日的承诺就好。”

    许瑾瑜却一动未动,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陈二公子,我有些话想告诉你。话出自我口,听自你耳。你听了之后,信也好,不信也罢,千万别传出去。就连元青表哥,也绝不能让他知晓。”

    她这般慎重叮嘱,陈元昭却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许瑾瑜飞快地打断陈元昭:“朝堂内外,很快就会生乱。你手握重兵,必然会成为众人拉拢的目标。你切记不能结党营私,更不能暗中投靠某一个皇子......”

    陈元昭全身一震,双目骤然闪出异样的光芒,紧紧的盯着许瑾瑜。

    许瑾瑜无视陈元昭震惊的神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看着温和无害的,未必就是真的性情纯良。奉劝你一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离楚王远一些。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莫及!”

    说完,便转身离开。

    ......

    陈元昭生平从未像此刻这般震惊。一时反应不及,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渐渐回过神来。

    许瑾瑜说过的那番话,在脑海中不停的盘旋。

    朝堂内外,很快就会生乱......

    奉劝你一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离楚王远一些......

    陈元昭面色变幻不定,眸光闪烁,无意识地握紧了腰际的宝刀斩风。

    微凉的刀柄入手,熟悉的触感令他心中的惊涛骇浪稍稍平息了一些。

    陈元青正巧在此时走了进来,见了陈元昭此时的模样,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道:“二哥!你握着刀做什么?瑾表妹呢?”

    二哥此时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怕!

    神色阴沉,目光冷厉。右手紧紧握着刀柄,似乎随时会拔刀杀人!

    陈元昭闻言看了过来。

    陈元青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二哥在看着他,可他就是觉得,二哥的目光没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透过他,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陈元昭,让陈元青觉得陌生又惊惧:“二哥!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你生我的气了?那就狠狠骂我一顿好了。”

    被这么盯着,他心里一阵阵凉气直冒,双腿都有些发软了!

    陈元昭默然许久,终于松开了刀柄。

    虽然没张口说话,陈元青却悄然松了口气。熟悉的二哥终于又回来了......这么形容好像有点奇怪。可此时此刻,他就是这种感觉。

    陈元青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你刚才和瑾表妹说什么了?”

    听到许瑾瑜的名字,陈元昭的目光暗了一暗。半晌,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我就是让她以后离你远一点。”

    轻飘飘的一句话,陈元青却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是我一心恋慕她,私下约了她过来,向她表明心意......你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陈元青越想越懊恼:“二哥,你是不是和她说了难听话?她是姑娘家,脸皮薄,性子温柔,哪里受得了冷言冷语。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陈元昭不答反问:“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见了几回?说过哪些话?”

    陈元青被问懵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些?”想起之前的一幕,又不由得悲从中来,红着眼眶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瑾表妹根本半点都不喜欢我。已经干脆利落的拒绝我了......”

    陈元昭眸光一闪,重复了一遍:“回答我的问题!”

    ......算了,想听就说一遍好了。

    “表嫂病逝,我随大哥一起登门吊唁。在灵堂上,遇到了瑾表妹。”回想起初见的那一刻,陈元青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的甜意:“她冲我微笑,我心里就像开了漫山遍野的鲜花。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向妧表姐打听了她的身份,然后上前和她寒暄......”

    陈元昭无情地打断了少年心中最美的回忆:“她不知道你是谁,就冲你微笑?”

    陈元青想也不想的为许瑾瑜辩解:“她虽然不清楚我的身份,不过,只看我和妧表姐站在一起,也该猜出我是纪家的亲戚。冲我微笑,是出于礼貌。”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眼眸深沉不见底:“后来呢?”

    “后来,我借着和她的兄长许徵结交,去了威宁侯府几回。许徵对我处处防备,我根本见不到她。我憋了几天,才想出了法子。从你的书房‘借’了一本琴谱,送给妧表姐。央求妧表姐请她过来......”

    陈元青打开了话匣子。每一次见许瑾瑜,她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之前冷硬无情的拒绝,滔滔不绝的说了许久。

    陈元昭也出奇的有耐心,竟未打断他。只是一双眼眸渐渐幽暗。

    “......她是世上最温柔聪慧可爱的女子。她说的对,我冲动冒失,行事从不顾及她的想法和闺誉。她不中意我是应该的。她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子真心相待。”

    陈元青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情窦初开时心仪的少女身影,总会在心中刻下深深的印记。大概,此生都难以忘怀吧!

    陈元昭见他哭的伤心,终于心软了,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上前搂住陈元青:“想哭就好好哭一回,哭过以后,就彻底忘了许瑾瑜吧!”

    她从来都不是你的良配。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前结束了你的痴恋。对你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

    “你怎么走了这么久?”

    许瑾瑜刚坐下,纪妧便低声说道:“刚才姨母和你母亲都各自派人来找过你,我说你不喜看戏,所以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待会儿她们若是问起,你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许瑾瑜感激地看了纪妧一眼:“谢谢妧表姐。”

    纪妧低声笑道:“举手之劳,有什么可谢的。”顿了顿,又低低的问道:“你见到元青表弟了么?”

    那个巧娟是陈元青身边的丫鬟,纪妧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许瑾瑜心知瞒不过她,索性坦然承认了:“是。元青表哥约了我在墨渊居里见面。”至于顺便还见了陈元昭的事,很自然的隐瞒不提。

    纪妧极有教养,当然不会追问两人私会时说了什么。不过,神色颇为微妙就是了。

    许瑾瑜想了想,很含蓄的说了句:“瓜田李下,总会惹来流言蜚语,所以我提醒元青表哥,以后别来侯府了。”

    纪妧瞬间了然。

    如果许瑾瑜对陈元青有意,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妧心里暗暗高兴。有兄长纪泽做对比,陈元青就显得孩子气了。许瑾瑜不喜欢陈元青,肯定是对纪泽生出了好感......一定是这样!

    等回府之后,她就要暗中筹谋着为许瑾瑜和兄长牵线搭桥。比起顾采蘋,她更乐意许瑾瑜成为大嫂......

    纪妧心中悄悄盘算着,口中当然只字不提,笑着和许瑾瑜闲聊八卦了起来。

    “刚才你没在,可错过好戏了。大舅母特意邀每一位名门闺秀点一出戏,其实也就是变相的相看。一个个表现的仪态端庄,说话轻声细语。只可惜二表哥不知跑哪儿去了,根本没在场,害的她们白白费了心思。”

    陈元昭在不在场,其实结果都一样。

    陈元昭根本不会娶妻成亲。

    想及此,许瑾瑜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妧表姐,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听说陈二公子自小就不近女色,身边甚至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这是为什么?莫非是天生的怪癖么?”

    男子三妻四妾的比比皆是。这个陈元昭,却始终孑然一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实在异于常人。

    纪妧略一踌躇,才低声说道:“二表哥是不是天生如此,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桩陈年旧事......”

    一直专注听戏的纪妤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什么陈年旧事?”

    纪妧神色自若的应道:“没什么,我和瑾表妹正在讨论这出戏文呢!”

    纪妤:“......”

    真当她是傻子么?戏文和陈年旧事哪里扯得上关系。分明是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不肯告诉她。这种被人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不算美妙。

    纪妤从来藏不住心事,一张俏脸顿时绷了起来。

    许瑾瑜很配合的转移话题:“妤表妹,我刚才走开了一会儿,这出戏到底在唱什么,你说给我听听。”

    纪妤心里纵然有些闷气,也禁不住许瑾瑜哄,很快就将不快抛到了一旁,津津有味地说起了戏文来。

    许瑾瑜看似听的专注,实则早已思绪飘飞。

    纪妧口中所说的“陈年旧事”,到底会是什么?莫非,陈元昭的不近女色不肯娶亲,真的别有内情?

    第六十二章 母子(一)

    申时正,戏班子唱完了戏,众宾客也一一起身告辞。

    许徵一直跟在纪泽身边,和男客们待在一起。此时总算见到了许瑾瑜,匆匆打量一眼,关切地问道:“今天还好吧!”

    许瑾瑜抿唇一笑:“嗯,一切都好。”

    许徵放了心:“那就好。”迟疑片刻,又压低了声音问道:“陈元青一个人悄悄溜走了许久,之后一直不见人影。他有没有私下去见你?”

    “没有。”许瑾瑜面不改色的撒谎:“我一直坐着看戏,后来嫌闷,就领着初夏去园子里坐了片刻,并未见到元青表哥。”

    许徵也未起疑心,只叮嘱了一句:“总之,人多口杂,你凡事都谨慎小心。”

    许瑾瑜柔顺的应了,心里却怅然叹息。

    她那般冷硬无情的拒绝,一定伤透了陈元青的心。今后,他再也不会满心欢喜满怀热情的去威宁侯府见她了。许徵也不用再忧心忡忡了。

    她的心里只有无奈和遗憾。

    前世生离死别,今生擦肩而过。

    他们两个,终究是有缘无分。

    ......

    叶氏领着长媳袁氏一一送宾客,陶氏也不得清闲,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等客人全都走了,才算松了口气。也直到此刻,陶氏才察觉到陈元青整整半日都不见人影。

    陶氏立刻打发身边的丫鬟去墨渊居找人。

    陈元青和陈元昭最亲厚,只要陈元昭在府里,他十有八九也会在墨渊居。

    等了一炷香功夫,陈元青回来了。

    陶氏笑着迎了上去:“元青,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止是脸色难看晦暗,眼睛似乎也有些红肿,分明是哭过的样子。

    陈元青长这么大了,哭过的次数用一个手都数的过来。陶氏又是心痛又是恼怒,急切地追问道:“元青,谁欺负你了?”

    陈元青心情极差,实在挤不出笑容来:“娘,没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你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陶氏压根半个字都不信:“是元白说什么了,还是元昭?你若是不肯说,我现在就去亲自问他们两个。”

    陈元青无奈地苦笑:“娘,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真的和大哥二哥没关系,我就是......就是心情不太好,一个人躲在墨渊居里待了一个下午。现在已经好多了。”

    心情不太好?

    陶氏楞了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心情不好了?”

    疼爱儿子的方式有很多种。陶氏偏巧就是事无巨细凡事都要追根问底的那种人。心情好的时候陈元青乐于应付,心情很差的时候,遇到这么较真追问,可就头痛了。

    陈元青怏怏地道:“娘,我现在不想说话。你就别问了,等过些日子,我心情平静些了再告诉你。”

    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陶氏拧起了眉头,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叫巧娟过来。巧娟是陈元青的贴身丫鬟,陈元青的一举一动她最清楚。

    “巧娟,元青今日下午是不是去了墨渊居?”

    巧娟眼神略有些慌乱,却不敢不答:“是,少爷一直待在墨渊居。”

    陶氏紧紧地盯着巧娟:“除了元青,还有谁去过墨渊居?”

    巧娟垂下眼眸:“奴婢也不太清楚......”

    陶氏冷哼了一声,打断了巧娟,声音严厉:“你胆敢说半个字假话,我立刻就命人叫牙婆子来将你领走!”

    巧娟脸色一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夫人开恩,奴婢哪敢哄骗您,只是少爷叮嘱过,今天的事绝不能向夫人禀报。其实,今日少爷私下约了许**在墨渊居见面。说了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什么?

    元青竟和许瑾瑜在墨渊居私会?

    不管两人说了什么,这种事一旦传出去,陈元青的名声可就洗不清了。万一许家趁机赖上这门亲事怎么办?

    陶氏头脑嗡的一声,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元青,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来。那个许瑾瑜也太过不知羞耻了,怎么能私下去见元青?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做事没点分寸......”

    陶氏大发雷霆,巧娟吓的噤若寒蝉,根本不敢出言辩解。

    这事怎么能怪许家**?

    明明是少爷主动约许**见面的啊!

    陶氏发了一通火气,总算稍稍平息,又问道:“今天的事,除了你知道,还有谁知情?”

    巧娟不敢隐瞒,小心翼翼的应道:“墨渊居里的侍卫也都知情。还有二少爷,不知怎么提前回了墨渊居,也见到了许**。”

    陶氏深呼吸口气:“今日的事不准向别人透露半个字。我若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唯你是问!”

    最后一句,语气森冷。

    巧娟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起身退下。

    巧娟一走,陶氏阴沉着脸独坐了许久,然后亲自去了墨渊居。

    ......

    陈元昭见了陶氏,半点都不意外。

    陶氏也不绕弯子:“我是为了元青的事来找你。他年龄还小,热血冲动,难免会做些昏头涨脑的事。今天的事我自会好好管教他,烦请你约束墨渊居里的人,让他们不得将此事随意外传。”

    陈元昭神色不变,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陶氏顿时松了口气。

    陈元昭素来一言九鼎,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墨渊居上下都是陈元昭的亲兵,只要陈元昭一声令下,无人敢泄露只字片语。今日陈元青和许瑾瑜私下见面的事,也就不会传出去了。

    陈元昭似是看出了陶氏的心思,简短地说了句:“放心,元青很快会想通的。”

    他原本也担心陈元青热情冲动,和许瑾瑜私定终身。不过,许瑾瑜已经干脆果决的拒绝了陈元青的情意。真正困扰他的,反而是另一桩事......

    “元昭,说出来不怕你见笑。你二叔去世的早,我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只盼着元青能有出息。元白在兵部任职,你如今掌着神卫军,只有元青 最令人忧心。”陶氏叹道:“他不愿习武,想读书考科举,我都由着他。可这终身大事,是万万不能由着他胡来的。那个许家**相貌确实生的好,可家世实在不值 一提。没了父亲,只有寡母和兄长

    。要是结了这样一门亲事,将来非但没有岳家提携,反而要处处照顾许家......”

    陶氏越说越憋闷。

    不管如何,她都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些话,陈元昭太熟悉了。

    前世陶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言犹在耳。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陈元青竟要休妻辞官弃母,私逃出京城。

    他狠狠训斥了陈元青一通,命人将陈元青软禁在府里,又亲自去见了许瑾瑜,厉言警告。

    那个瘦弱苍白的美丽女子,满脸涨红,挺直了腰杆反驳。口口声声说对陈元青绝没有念想。

    他当然不信!如果她什么都没说过没做过,陈元青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再后来的记忆,实在痛苦不堪......

    陈元昭眼眸暗了一暗,将浮上脑海的念头挥开。

    陶氏絮叨了一通之后,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见陈元昭面无表情,不由得略略有些尴尬:“打扰你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这府里上下,谁不知道陈元昭的脾气?冷面无情,一天说不了十句话。墨渊居一直都很安静。她刚才啰啰嗦嗦说了这么多,陈元昭只怕早就听的不耐烦了。

    陈元昭起身,送陶氏出去。

    陶氏刚走,叶氏身边的丫鬟珍珠来了:“二少爷,夫人请你去世安堂一趟,说是有要紧的事商议。”

    陈元昭不耐的皱了皱眉。

    叶氏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和他商议?说来说去,无非是成亲的事罢了。

    ......

    不出所料。

    到了世安堂,叶氏便笑吟吟的张口道:“元昭,今日府里来了这么多名门闺秀,你可有中意的么?”

    不等陈元昭回答,叶氏便兴致勃勃地说了下去:“我今日倒是相中了几个。现在一一说给你听,你喜欢哪一个,我立刻就让人登门提亲。第一个是左丞相府上的大**,是正经的嫡出长女,容貌明艳落落大方。还有礼部赵大人的女儿,教养极好,十分端庄。还有......”

    “不用说了。”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打断叶氏:“我谁也没相中。”

    叶氏笑容一僵,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旋即强自按捺下来:“如果没有相中的也无妨。过些日子,我让袁氏设一个赏花宴,多邀一些待字闺中的千金闺秀登门,总会有相中的。”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冷然:“不劳母亲费心了,我暂时不想成亲。”

    叶氏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脸色忽红忽白,十分精彩。

    陈元昭依旧神色冷淡:“母亲若没有别的吩咐,儿子就告退了。”

    说着,便转身离开。

    叶氏霍然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站住!”

    陈元昭脚步一顿:“母亲还有何吩咐?”

    第六十三章 母子(二)

    陈元昭连头也未回,声音冷淡低沉。

    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叶氏心里怒火涌动不息,强自压抑着低声道:“元昭,我是你的亲娘,为你操心终身大事,是理所应该的事。你就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亲娘?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声音里多了几分讥讽:“父亲曾亲口允诺过,让我自己决定终身大事,这一点,母亲该不会忘了吧!”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五年前的这桩事,叶氏更是怒从心头起。

    什么自己决定终身大事!分明是安国公有意纵容!

    陈元昭不肯亲近女色,若是不逼着他娶亲生子,难道要一直这么孤身一人?

    “元昭,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在你这个年龄,早已有了子嗣。”叶氏放软了语气,试图说服陈元昭:“你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总得娶妻生子。你领着神卫军,时常要领兵出征。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好歹,连个血脉都没留下。你让娘怎么办?”

    陈元昭终于转过身来,神色却毫不动容,眼里的讥讽之意更浓了几分:“母亲这么急着让我娶妻生子,是不忍见我一人孤独寂寞,还是为了我早点有子嗣,和长房一较高下?”

    赤裸裸的话如利箭一般,深深的戳中叶氏的痛处。

    叶氏再也无法维持优雅从容,美丽的脸孔浮起愤怒的潮红:“陈元昭!你就是这么和自己的亲娘说话吗?忠孝悌义,你的孝呢?若是被那些刻薄的言官知道了,参你一本忤逆不孝,看你今后还怎么领军打仗!”

    陈元昭挑眉,似笑非笑的应道:“母亲这么聪明,怎么肯做这等蠢事。我们母子一体,我若是被人指责不孝,母亲的颜面又要往哪儿放?今后在安国公府里,只怕要少了三分底气。”

    叶氏:“......”

    母子两个,沉默对峙。

    陈元昭的冷静,和叶氏的愤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叶氏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以前你任性我都由着你的脾气。不过,这一回可由不得你。你今年必须定下亲事!”

    陈元昭扯了扯唇角:“母亲不如先和父亲商议一番。若是父亲点头,那儿子只好从命。”

    叶氏再次哑口无言。

    安国公巴不得陈元昭一直不娶妻。这么一来,请封世子的事就可以一直拖延下去......这一点,陈元昭也一定想到了。

    可他就是不肯成亲!

    难道,他不想要安国公世子的位置?

    不可能!谁甘心将世袭的国公爵位拱手让人。她满心为陈元昭着想,他怎么就不懂她的一片苦心?

    陈元昭转身走了。

    这一次,叶氏没有叫住陈元昭。

    她独坐了许久,面色变幻不定,眼神渐渐冷厉。不管如何,这安国公世子的爵位都是陈元昭的,谁都别想抢走!

    ......

    陈元昭出了世安堂,却并未回墨渊居,在树下停住了,伫立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聪和其他几个亲兵远远的守着,无人敢上前来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陈元昭忽的张口道:“周聪,过来。”

    周聪大步走上前来,等着陈元昭吩咐。

    陈元昭性子冷厉,平日话语不多。身边的人也大多沉默少言,免得惹来陈元昭不快。周聪胆大心细,做事沉稳周全,是陈元昭最信任的心腹。

    不管陈元昭下什么样的命令,周聪都会面不改色的听令行事。

    可这一次,周聪却结结实实的楞住了。

    陈元昭淡淡吩咐:“去暗卫里挑两个身世清白的,安插进威宁侯府。我要知道许瑾瑜的一举一动。”

    周聪:“......”

    他没听错吧!

    将军这么慎重其事的往威宁侯府安插眼线,竟然是为了一个闺阁少女?!

    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英明神勇的将军,终于开始留意女子了吗?

    陈元昭瞄了一脸错愕的周聪一眼,略有些不耐:“收起你那副蠢样。元青喜欢那个许瑾瑜,二婶不愿结这门亲,今日亲自求我,我已经答应了。让人盯着许瑾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将军,这种事你以前从来都不解释的好吗?

    周聪迅速的收敛了所有表情,应了一声是。

    神卫军共有五万将士。这些将士先忠于大燕,其次才忠于陈元昭。陈元昭除了五百亲兵之外,还暗中养了三千暗卫。这三千暗卫,才是陈元昭真正的底牌。

    按着大燕朝的规矩,诸皇子亲王可以有一千亲兵,武将勋贵们等级不同,可以拥有的亲兵数量也各自不同。暗中蓄养侍卫当然是大忌,一旦揭露出来,就是“意图谋逆”的重罪。可事实上,拥有暗卫的人绝不在少数。

    周聪领命之后,并未退下,低声问道:“将军,今天是在府里歇下,还是回军营?”

    陈元昭没有犹豫:“回军营!”

    偌大的安国公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冰冷的牢笼。除了陈元青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神卫军营,才更像他的家。

    .......

    出府做客也是件耗费体力的事。邹氏回了府之后,只觉得全身疲累,不过,精神倒是极好。

    “瑾娘,今日下午看戏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邹氏问道。

    许瑾瑜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不喜欢看戏,嫌太吵了,领着初夏在园子里坐了片刻。”

    邹氏嗔怪道:“之前我就叮嘱过你,在国公府做客要事事谨慎些。你这么一个人独自跑到园子里,万一遇上男客怎么办?你又生的貌美,若是遇到轻浮浪荡之人可就糟了。”

    虽说话语不中听,可毕竟是为了她着想。

    许瑾瑜乖乖认错:“娘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日后一定小心。”

    邹氏轻叹一声,忍不住多絮叨了几句:“今天午宴的时候,我和陶氏坐了一席。她一开始说话还算热情,可说着说着就不对劲了......”

    邹氏将陶氏说过的那些话学了一遍,末了又叹道:“我一开始也没多心,听到最后一句才听出话音来。陈三公子这些日子常往威宁侯府跑,实在太扎眼了。只怕是他娘心里觉得不痛快,有意扔话头给我听呢!”

    言下颇有些遗憾之意。

    陈元青生的俊俏,性子有活泼爽朗,家世也极好。若是许瑾瑜能嫁得这样的夫婿,确实是好事一桩。

    可惜以许家的家世,眼下是攀不上安国公府的。

    许瑾瑜没将陶氏的反应放在心上。

    她已经严词拒绝了陈元青,今后大概也没什么交集了。陶氏怎么想,与她有什么相干?

    许徵却气的俊脸泛红:“这位二夫人真是欺人太甚!明明是陈元青主动登门,又千方百计的想见妹妹,我们许家什么时候想高攀他们安国公府 了?就是他们登门提亲,我也不会同意!陈元青做事恣意妄为,只顾自己喜好,根本不顾别人想法和感受。冒失冲动,轻浮肆意,幼稚不成熟,这样的人,根本就配 不上妹妹。将来我一定要挑一个比陈元青好十倍百倍的妹婿,气死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陶氏!”

    许徵显然是气的狠了,连“狗眼看人低”也说出了口。

    邹氏忙笑着安抚道:“好了,徵儿,你也别生气了。这样的人,我们日后少来往。大不了,以后你姨母她们去安国公府,我们不去就是了。”

    许瑾瑜接过话茬:“娘说的对。以后我们再也不去安国公府了。”

    许徵余怒未消:“我们不去安国公府,可架不住陈元青会来威宁侯府。到时候他娘岂不是又要将脏水往你的身上泼?”

    欺辱他还能忍,羞辱妹妹,真的忍无可忍!

    许瑾瑜见许徵这般生气,既觉得窝心,又有些心疼。私下见陈元青的事,她原本打定主意要瞒着许徵,现在看来,还是告诉许徵的好。免得许徵心中郁郁不快。

    许瑾瑜冲许徵使了个眼色。

    兄妹两个素有默契,许徵顿时会意过来。许瑾瑜这是有悄悄话要私下告诉他,却又不想让邹氏知晓......

    许徵情绪很快平静下来,对邹氏说道:“娘,我先回屋去了。上一次去曹大人的府上拜会,曹大人对我的诗词颇为欣赏,让我隔几日写一篇时文给他看看。我写了大半,今天打算全部写完。”

    邹氏立刻笑着说道:“你快些回屋去写吧!”

    许徵回屋之后,邹氏很快也离开了。

    等邹氏走了之后,许瑾瑜才溜到了许徵的屋子里:“大哥,刚才我骗了你。其实,我下午不是去花园,而是去见了陈元青......”

    许瑾瑜将今日见了陈元青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遇见陈元昭这种小事当然略过不提了。

    许徵听了格外解气,笑着说道:“你做的对。陈元青再好,和我们也没关系。既是注定了没缘分,早日说开,断了他的念想也好。也免得他今后再跑到侯府来。”

    至于陈元青会不会伤心难过,他才懒得管。重要的是许瑾瑜不能受半分委屈。

    第六十四章 丫鬟

    之后的一段日子,过的风平浪静。

    陈元青果然没有再来威宁侯府。

    许瑾瑜偶尔想起陈元青,心中依然一阵淡淡的酸涩和遗憾。然而事已至此,再想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许徵在府中读书,每隔几日,就去曹家拜会曹大人。

    曹大人是当朝大儒,如今又身居高位,在文林中声名赫赫。每隔五日逢休沐的那一天,不知有多少学子投了拜帖等着求见。曹大人对许徵青睐有加,许徵每次登门求见,都能见到曹大人,当面聆听曹大人指点,实在获益匪浅。尤其是时文,有了明显的进步。

    每每想及这些,邹氏对小邹氏都充满了感激:“多亏了世子的引荐,徵儿才有机会结识曹大人。”

    看着一脸感激之色的邹氏,小邹氏心里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面上却亲切的笑道:“世子也只是引荐了一回。之后曹大人对徵儿另眼相看,是因为徵儿好学上进才学出众,和世子没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总得谢谢世子。”邹氏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将来若是世子有用得着徵儿的地方,只管张口。”

    日后确实有用得着许徵的地方......

    小邹氏眸光一闪,笑吟吟地说道:“大姐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施恩图报,那我成什么人了?再者说了,世子整日领兵,徵儿将来要考科举,走的必然是文官的路子。大燕朝文武泾渭分明,日后就是同朝为官,大概也没什么交集。”

    话说的倒是动听。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阴谋算计!

    许瑾瑜心中冷笑,口中笑着附和:“是啊。姨母施恩不图报,娘,你就别总把报答两个字挂在嘴上了。”

    小邹氏:“......”

    为什么这话从许瑾瑜口中说出来,总有些不是滋味?

    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小邹氏自以为摸清了许瑾瑜的脾气。聪慧机灵是有的,也有些心计,口齿伶俐就不用说了。整体来说。远胜过纪妤......

    不过。再聪明又能如何?只要说服邹氏,再将许徵送到秦王身边,许瑾瑜还不是乖乖地任由她摆布?

    想到这些。小邹氏的心情不免又好了一些,含笑道:“瑾娘说的对。大姐日后可别再提什么报答了。”

    许瑾瑜和小邹氏对视而笑,心中各自有计较。

    “启禀夫人,牙婆子已经来了。”含玉笑着来禀报:“这次领了二十多个人来。请夫人过目挑选。”

    小邹氏嗯了一声:“让他们都进来吧!”

    威宁侯府主子不多,下人却不少。以邹氏看来。人手已经绰绰有余了。小邹氏却依然嫌人手不够用。特意让牙婆子又挑了些伶俐的少年男女来。

    .......

    牙婆子很快便领着人进来了。

    牙婆子姓江,相貌生的寻常,穿戴打扮却十分利落。刚一进来,就扬着殷勤的笑脸给小邹氏请安:“民妇江氏。给夫人请安了。听闻夫人想挑些伶俐的丫鬟小厮,我今日特地多带了一些人来。请夫人一一过目。”

    小邹氏对着江婆子,自然而然的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威宁侯夫人架势来。淡淡的说了句:“行了,你让他们过来。我先仔细瞧一瞧。”

    江婆子利落地应了一声,让身后的少年男女站在整齐的两行,任由众人打量。

    这些少年男女,年长的有二十岁左右,年少的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他们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儿女,因为家境贫困,被父母卖身为奴。若能被卖到威宁侯府,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条好出路。因此,一个个都努力挤出最讨喜的笑容。

    含玉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不由得暗自唏嘘。

    几年前的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她容貌生的好,看着伶俐可人,因此被小邹氏挑中。和她一起进府的,还有含翠。

    她凭着乖巧伶俐善解人意,很快就在小邹氏身边崭露头角。短短几年间就成了小邹氏身边的大丫鬟。府里的丫鬟谁不羡慕她的好运气?

    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是如何的战战兢兢和惶恐不安。

    她知道小邹氏所有的秘密。一旦事情走漏了风声,小邹氏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含玉偶尔一抬头,正迎上许瑾瑜的目光。许瑾瑜的眼眸沉静似水,清澈明亮,十分美丽。和许徵的眼睛十分相似......

    想到许徵,含玉心中泛起微妙的甜意,很快,那份甜意又被苦涩冲淡。

    许徵生的俊秀斯文,勤奋上进,温文有礼。府里的丫鬟偷偷恋慕这位表少爷的,绝不在少数。她也不例外。从见许徵的第一面开始,便暗暗喜欢上了许徵。

    只是,这注定是一份无望的感情。小邹氏绝不可能将她赏给许徵......

    小邹氏随意的打量几眼,笑着说道:“妧姐儿,妤姐儿,你们两个各自挑两个丫鬟。瑾娘,你也来挑两个顺眼可心的。”

    许瑾瑜立刻婉言推辞:“多谢姨母美意。不过,我身边有初夏和含翠伺候,已经足够了。不用再挑丫鬟了。”

    有含翠一个已经令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了。再多来两个,只怕她连吃饭睡觉都不踏实。

    小邹氏嗔怪地笑道:“长者赐,不敢辞。既是我赏给你的,你只管安心地收下。”

    邹氏也笑着说道:“瑾娘,你姨母一番美意,你也不必推辞了。”

    ......邹氏这么一张口,让许瑾瑜不好再拒绝了:“既然姨母和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挑一个丫鬟好了。我有体己银子,这银子就由我自己来出吧!”

    小邹氏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的体己银子,你自己留着。添一个丫鬟罢了,花不了多少银子。这一点姨母还出得起。”

    许瑾瑜赧然一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没等小邹氏说话,又说道:“既是给我添的丫鬟,**也一并给了我吧!”

    小邹氏:“......”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邹氏见小邹氏神色微妙,忙出言数落许瑾瑜:“你姨母赏给你的丫鬟,你还要什么**。难不成你姨母还会坑你不成?”

    小邹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许瑾瑜被呵斥了也不见羞恼,甚至笑嘻嘻地撒起娇来:“娘,你就别数落我了。丫鬟的**在我手里,我用起来心里才踏实嘛!姨母心地宽厚,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说着,又用满脸期待的目光看向小邹氏:“姨母......”

    小邹氏心里怄的不得了,脸上却不得不强作欢容:“是我考虑的不周全,瑾娘说的对,既是要添丫鬟,这**当然是给你最好。”

    许瑾瑜总不会不识趣的提起含翠的**吧!

    怕什么来什么!

    许瑾瑜竟又笑着张了口:“说起来,含翠也是姨母赏给我的......”

    小邹氏的脸都快黑了。

    站在许瑾瑜身后的含翠,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如果许瑾瑜张口找小邹氏要了她的**,那么她以后要怎么办?是继续忠心于小邹氏,还是暗中投向许瑾瑜?

    许瑾瑜看着小邹氏难看的面色,心里特别的舒爽。故意顿了一顿,才慢悠悠地说了下去:“含翠是姨母身边得力的丫鬟,我用上一阵子,将来总是要还给姨母的。这**还是留在姨母手里的好。”

    含翠这样的人,她可消受不起。

    小邹氏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含翠是她暗中培养的得力心腹,有城府有心计,又难得的生了一张忠厚面孔。**是万万不能给许瑾瑜的。

    含翠听了许瑾瑜的话,不知该释然还是该失落。不过,纵然心中起伏不定,脸上的表情却从未变过。

    ......

    纪妧和纪妤各自挑了两个丫鬟。

    从两人挑的丫鬟,足以看出两人的喜好不同。

    纪妧挑的丫鬟都在十六七岁左右,相貌清秀,颇懂规矩,行了礼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这样的丫鬟,大多是获罪的官宦人家发卖出来的。

    纪妤挑了两个相貌最出众的,一个十三四岁,另一个也只有十六左右。

    十几个少女被挑了四个,还剩下约莫十人。

    许瑾瑜一一打量过去,目光很快落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

    这个女子正是其中最年长的那一个,看着约有二十岁了。身量比普通的女子高一些,眼睛不大,皮肤略黑,脸上有几点麻子,没任何惹眼的地方,只能用平庸两个字来形容。

    女子站在那儿,微微垂着头,看着十分规矩。

    许瑾瑜含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以前在哪里做过什么?”

    女子迅速抬头看了许瑾瑜一眼,然后恭敬地应道:“奴婢叫芸香,今年二十了。以前在鸿胪寺罗大人的府上做厨娘。罗大人因为贪墨获罪,奴婢也就成了官婢。”

    说话不卑不亢,镇定从容。

    许瑾瑜心中暗暗点头,转头对小邹氏笑道:“姨母,我就要这个芸香了。”

    小邹氏笑着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许瑾瑜又说道:“对了,姨母可别忘了将芸香的**一并给我。”

    小邹氏:“......”

    第六十五章 芸香

    许瑾瑜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眸,关切地问道:“姨母,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知故问!

    小邹氏深呼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应道:“没什么。你既然选定了,就依你的意思。”说着,吩咐江婆子一声:“刚才挑的几个丫鬟,你暂且记下。我还要再挑几个小厮,待会儿你去账房领银子。”

    江婆子喜上眉梢,精神抖擞的应下了。

    邹氏随着小邹氏一起挑小厮。

    纪妤瞄了相貌平庸的芸香一眼,忍不

    住撇了撇嘴:“瑾表妹,那么多丫鬟,你怎么偏偏挑中了这一个。年龄大不说,又长的丑。挑谁都比挑她强的多。”

    话语中透露出的轻蔑之意清晰可见。

    芸香恍若未闻,依旧神色自若。只这么冷静镇定,就已经将别的丫鬟远远的比了下去。

    许瑾瑜笑了一笑:“我就是中意芸香。”

    纪妤翻了个白眼:“算了,你爱对着丑八怪,就由着你好了。”

    纪妧听不下去了,瞄了纪妤一眼,淡淡说道:“三妹,你也不算小了,行事说话也该注意些分寸。做主子的,也不该随意羞辱下人。”

    芸香确实生的平庸了一些,可也说不上丑八怪吧!纪妤有意这么说,分明是故意借着此事压许瑾瑜一头。

    纪妤不乐意了,不满的抱怨:“二姐,你真的是我亲姐姐么?为什么事事都向着别人说话!”

    ......算了,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纪妧懒得再搭理纪妤,打量芸香一眼,然后笑着对许瑾瑜说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芸香虽然年龄大一些,可看着沉稳持重,做事也一定仔细。她还在罗府里做过厨娘。那位罗大人是出了名的嗜吃美食,看来,你日后有口福了。”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先尝尝芸香的厨艺,若是厨艺出众,日后这份口福一定分一半给你。”

    两人有说有笑,很自然的将纪妤晾在一旁。

    纪妤又气又恼。气纪妧胳膊肘往外拐,对一个外人比对她这个亲妹妹还亲热。更气许瑾瑜,短短几个月就哄的纪妧另眼相看......

    总之,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太糟心了!

    ......

    小邹氏挑了几个说话伶俐的少年,其中一个叫周勇的,擅长伺弄花草,小邹氏特意留下他打理园子里的花草。

    其余小厮一一都有安排,许瑾瑜并未留意,拿到了芸香的**之后,笑眯眯的领着芸香回了引嫣阁。

    没等邹氏张口埋怨,许瑾瑜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娘,你就别发牢骚了。姨母既是诚心要送丫鬟给我,就不会介意区区一张**。一个丫鬟,说起来也就是二十两银子。姨母为我添置的新衣都不止这些银两。”

    邹氏白了许瑾瑜一眼:“亏你还记得这些。我们到京城之后,你姨母可是半点都没亏待过你。你怎么能那样对你姨母说话。若不是碍着我的面子,你姨母早就生气翻脸了。”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就放心好了。姨母宽容大度,不会真的和我翻脸的。”

    小邹氏为了日后的“大计”,现在只会故作贤惠大度,有意拉拢她。绝不会翻脸发火!

    邹氏瞪了许瑾瑜一眼,见许瑾瑜没有半点心虚,不由得一阵恼火:“说什么都是你有理!照你这么说,你姨母待你和徵儿好都是应该的么?你爹以前教过你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你该不会都忘了吧!”

    “我当然没忘。”许瑾瑜眸光微闪,若有所指的说道:“我可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姨母对我这么‘好’,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有所‘回报’。”

    邹氏自然听不出许瑾瑜的言外之意,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你心里清楚就好。做人可得有良心,谁对你好,一定要铭记于心。虽说你姨母什么都不缺,将来你们总得尽自己的心意......”

    应付邹氏这一套老生常谈很简单,装着认真专注的听着,然后乖乖点头就行了。

    邹氏教训了一通,见许瑾瑜态度良好,才算满意的住了嘴。

    ......

    当天下午,芸香就下厨做了两道点心。

    一道是山药枣泥糕,一道是绿豆酥饼。都是家常点心,并不算出奇,却十分的美味。山药枣泥糕香甜绵软,绿豆酥饼香而不腻。

    “果然是好厨艺。”许瑾瑜将糕点各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

    芸香恭敬的应道:“多谢**夸赞。不过,奴婢最擅长的并不是糕点。奴婢以前在罗府,专门替罗大人做饭菜。”

    许瑾瑜略有些意外的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可算是捡到宝了。”

    这么美味的糕点,竟然还不是芸香最擅长的,立刻就将孙妈妈的厨艺比了下去。

    芸香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意味,微笑着应道:“捡到宝奴婢实在不敢当。奴婢自小就喜欢下厨。在上面花的心思远比别人多,厨艺好一些也是应该的。”

    既不阿谀谄媚,也不刻意逢迎。眼神清明,说话有条不紊。

    许瑾瑜对芸香愈发满意。一开始选中年龄偏大的芸香,是相中了芸香的沉稳。没想到芸香的厨艺这么好,性子也意外的合她心意。

    许瑾瑜笑着吩咐:“今天晚上就由你下厨,我正好尝尝你的厨艺。”

    芸香恭敬的应下了。

    许瑾瑜又吩咐初夏:“你将糕点分成四份,一份送到汀兰院。一份送给妧表姐,妤表妹也别忘了送一份。”

    至于最后一份,当然是要送给邹氏尝一尝。

    虽然邹氏时常偏心兄长,为人不算精明,被小邹氏哄的团团转。不过,有再多不是,也是她的亲娘不是?

    邹氏尝了糕点之后,对芸香顿时改观了:“这个芸香看着不起眼,没想到厨艺竟这般出众。”

    “是啊,我们以后可就有口福了。”许瑾瑜笑眯眯的说道:“今晚我就让芸香下厨做几道拿手的菜肴,让娘尝一尝。”

    邹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尽是甜言蜜语的哄我高兴。”

    许瑾瑜腻在邹氏身边撒娇:“有什么好的,我当然第一个想着孝敬娘。”

    邹氏心里纵然有再多的恼怒不快,也被这一通娇嗔消弭的一干二净了。笑着伸手搂住女儿娇软的身子:“你呀,日后别总气我就行了。”

    许瑾瑜乖乖的依偎在邹氏熟悉温暖的怀抱里,柔顺的嗯了一声。心里却想道,我当然舍不得气你,要气也是气小邹氏嘛!

    晚上,芸香下厨做了热腾腾的六菜一汤。

    许徵没回来,母女两个相对坐着吃了晚饭。芸香没有夸大其词,她的厨艺确实极好。都是家常饭菜,却格外的美味可口。

    许瑾瑜和邹氏都比平日吃的多。

    邹氏笑着夸奖了芸香几句,又赏了芸香一只银镯:“你被瑾娘挑中到身边伺候,也是你的福分。你日后好好伺候,我和瑾娘都不会亏待了你。”

    芸香恭敬的道了谢:“多谢太太赏赐。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做事。”

    话语不多,却句句入耳。

    邹氏越看越满意。

    女儿的眼光果然就是好,芸香貌不出众,说话做事却远胜普通丫鬟。

    .......

    到了戌时,许徵才回来。

    邹氏笑着迎了上去,闻到许徵身上淡淡的酒味,忍不住问道:“徵儿,你今日又喝酒了?”

    许徵今日心情极好,俊脸上满是笑容:“今天我写了一篇时文,请曹大人指点。曹大人看了我的时文后,夸赞了几句。今晚还留了我和纪灏在曹府吃了晚饭。”

    曹大人出了名的眼高苛刻,能得他夸赞,实属难得。更不用说,曹大人竟主动留了许徵晚饭。

    显然,曹大人是真的很欣赏许徵。

    邹氏十分高兴:“既是曹大人留你晚饭,喝些酒也无妨。”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许瑾瑜笑盈盈的捧着一碗醒酒汤来了:“大哥,这碗醒酒汤是早就做好的,一直放在温水里热着,现在喝正好不烫。”

    许徵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然后咦了一声:“这醒酒汤的味道,怎么和平时的不一样?”

    “平日里都是孙妈妈做的醒酒汤,今天的醒酒汤,是新来的丫鬟芸香做的。”许瑾瑜笑道。

    许徵有些意外:“怎么会忽然多出一个丫鬟来?”

    许瑾瑜笑着把今日的挑丫鬟的事说了一遍:“......我硬是将芸香的**也要了来,姨母心里一定不高兴了。”

    许徵几乎想也不想的应道:“姨母既然是诚心要给你添一个丫鬟,自然不会介意区区一张**。”

    邹氏:“.....”

    邹氏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是不是之前商议过了,连说辞都一样。”

    许瑾瑜和许徵异口同声的应道:“那是当然,我们可是亲兄妹。”

    说着,对视一笑。

    兄妹两个亲厚默契,有说有笑。邹氏看在眼里,也觉得欣慰。

    许徵说的也有道理。小邹氏应该不会介意一张**的吧!

    第六十六章 邀约

    多了芸香之后,引嫣阁里的点心花样翻新,许瑾瑜常命人送一份到沉香阁。

    纪妧对吃食十分挑剔,尝了芸香的厨艺之后,也不由得连连夸赞:“芸香的厨艺果然极好。你的眼光可比我强多了,随随便便挑中了最好的一个。”

    被纪妧这么夸着,许瑾瑜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虚荣,口中自然要谦逊几句:“哪里哪里,凑巧罢了。”

    说实话,她相中的是芸香的沉稳。这一手绝佳的厨艺,完全是意外之喜。

    纪妧故作不经意地笑道:“今日难得大哥休沐在府里,我让人把糕点送一半到浅云居,让大哥尝一尝。”

    许瑾瑜笑容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也是我太粗心了。竟忘了送一份到浅云居。”

    纪妧语气轻快地接过话茬:“无妨,我让书琴送糕点的时候告诉大哥一声,就说这是你特意命人为他做的。只是脸皮薄,不好意思送过去,所以才托了我转送。”

    许瑾瑜:“......”

    这些日子,只要和纪妧坐在一起闲聊,纪妧总会有意无意的将话题扯到纪泽的身上。今天的举动意图更是明显。她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纪妧误将许瑾瑜僵硬的表情理解成了羞涩,笑着打趣道:“只是送些糕点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书琴,将糕点放在食盒里送去浅云居。

    许瑾瑜阻之不及,只能暗暗叹口气。

    对纪妧来说,当然是一片好意。想从中撮合她和纪泽。

    殊不知,她对纪泽恨之入骨,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想和纪泽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不过,这些心思不便此时流露出来。侯府里处处都有小邹氏的耳目,她和纪妧说了什么,或许不出两个时辰就传到小邹氏耳中了。

    就让小邹氏自以为是绸缪算计去吧!她暂且不动声色,免得打草惊蛇。

    ......

    浅云居。

    书琴捧着一盘精致美味的糕点,笑眯眯的说道:“世子爷,这盘糕点是表**特意命人做的。表**脸皮薄,没好意思送来,二**吩咐奴婢跑一趟。”

    许瑾瑜命人送来的糕点?

    纪泽俊眉微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知道了,你把糕点放下吧!”

    书琴笑着应了,将糕点放到了桌子上。

    一般男子都不喜欢甜腻的糕点,纪泽也不例外。不过,今日他却出人意料的拈起一块尝了一口,破天荒的夸了一句:“糕点味道不错。”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看在眼里,一个个惊讶的下巴都合不拢了。

    书琴回沉香阁复命的时候,细细的将纪泽的反应说了一遍。

    纪妧心中暗喜。

    大哥从不爱吃甜食,这次却主动吃了许瑾瑜“送”去的糕点,还夸赞味道好。这说明大哥的心里对许瑾瑜也是有些好感的......

    许瑾瑜神色不变,心中却暗自冷笑。纪泽真是“用心良苦”啊!换了前世天真单纯的自己,只怕又傻乎乎的浮想联翩心旌摇曳了。

    纪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瑾表妹,大哥这么喜欢吃你送去的糕点,以后他回府的时候,你可别忘了让人做一份送去。”

    看着纪妧的笑颜,许瑾瑜忍住叹息的冲动,委婉的应道:“偶尔送一回无妨,总这样可不合适。这府里人多口杂,万一有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就不好了。”

    纪妧不以为意的笑道:“送些糕点有什么。谁要是敢多说半个字,我一定饶不了她!”

    许瑾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故意叹道:“你现在可以护着我。可一个月过后就要嫁到李家去了,到时候我可怎么办才好?”

    提起亲事,纪妧并未像普通姑娘家一般羞涩红脸,反而笑着应道:“出嫁了也有回娘家的时候,总之替你撑腰就是了。”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可许瑾瑜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以纪妧的为人,绝对是言出必行。

    前世纪妧一直不喜欢她,两人成了姑嫂也几乎从无来往。谁能想到,今生两人竟成了一对志趣相投的好友!

    许瑾瑜心中涌起暖意,抿唇笑道:“那就多谢妧表姐了。”

    ......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一个时辰后就传到了小邹氏的耳中。

    小邹氏面色一沉,心中冷笑连连。

    许瑾瑜平日里看着端庄守礼,原来也只是个贪恋虚荣想攀高枝的。

    不过,许瑾瑜的手段可要比顾采蘋可高明多了!竟哄的纪妧心甘情愿的从中牵线搭桥。她想嫁给纪泽,自己当然要成全她!

    等等,纪泽该不会和许瑾瑜假戏真做吧!许瑾瑜可是一个少见的美人,又正值豆蔻妙龄......

    小邹氏神情变幻不定,忽的张口吩咐:“含玉,你待会儿去浅云居一趟,请世子晚上过来用晚饭。”

    含玉神色自如,笑吟吟地应下了。仿佛没听出这是“邀约”的暗示。

    含玉领命去了浅云居。

    刚走到院门口,就碰到了神色匆匆的碧罗。碧罗低着头,走的又匆忙,差点和含玉撞个正着。幸好含玉反应快,及时闪开了。

    “碧罗,你怎么也不小心点。”含玉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碧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真是对不住。我刚才一直低着头,竟没留意你迎面走过来。”

    顾氏在世的时候,碧罗身为顾氏的贴身大丫鬟,在府里颇有几分体面。如今顾氏一走,碧罗整个人也消沉了不少。整日守在浅云居里,每天收拾照料顾氏生前的寝室,很少踏出浅云居。

    在一脸陪笑的碧罗面前,含玉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起来也不全怪你,刚才我若是走的慢一些也就无妨了。对了,你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碧罗眼中迅速地闪过一丝不自在:“也没打算去哪儿,就是在院子里待的闷了,随意出去透透闷气。”

    含玉笑道:“我是奉夫人之命,来请世子晚上到汀兰院里用饭的。还得赶着回去复命,就不陪你说话了。”

    碧罗和含玉草草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碧罗刻意放慢了脚步,不疾不徐的闲逛到了威宁侯府的后门。和看门的婆子闲话几句,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纸卷塞入婆子的手里。

    ......

    当天晚上,顾府。

    “四**,碧罗又让人送信来了。”朝霞低低的禀报,将手中的纸卷送了过来。

    顾采蘋嗯了一声,接过纸卷,打开细细看了一眼。然后,脸色阴沉了下来。秀丽的脸庞闪过嫉恨愤怒,隐隐有些扭曲。

    朝霞早已见惯了顾采蘋人前人后的不同嘴脸,低声问道:“**,碧罗说了什么?”

    顾采蘋冷笑道:“许瑾瑜身边多了一个叫芸香的丫鬟,擅长厨艺。许瑾瑜让芸香做了糕点,送给了姐夫.....哼,真是不知羞耻!这么巴巴的贴上去,亏得她有这个脸。”

    最可气的是,纪泽竟然吃了许瑾瑜命人送去的糕点,还夸赞好!

    朝霞附和道:“**说的是。那个许家表**天天住在侯府里,多的是时间讨好纪二**,还有机会接近世子。**,你别太大意了。男人都是喜好美色的,那位许**生的又格外貌美,万一世子真对她动了心思......”

    这话说中了顾采蘋的隐忧。

    顾采蘋抿紧了唇角,忽的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见我娘。”

    朝霞立刻住嘴,随着顾采蘋一起去见顾夫人。

    顾夫人见顾采蘋一脸愤怒,不由得一愣:“好端端的怎么绷着一张脸,是谁惹你了?”

    顾采蘋愤愤不已的将碧罗送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娘,这个许瑾瑜实在是厚颜无耻。仗着住在侯府里,时不时的向姐夫献媚。她又生的好相貌,万一姐夫真的动了心怎么办?”说到后来,眼眶已经隐隐红了。

    顾夫人看着心疼极了,忙将顾采蘋搂进怀里,轻轻拍着顾采蘋的后背:“乖女儿,你别别着急。许家不过是个破落户,如今到侯府来投靠威宁侯夫人。你姐夫是正经的威宁侯世子,要续娶,也该娶你这样的高门贵女。断然不会看上那个许瑾瑜。”

    顿了顿又道:“再说了,你大姐临死前,已经将你托付给了你姐夫。如今孝期还没过,不便提起亲事。你耐心的再等上一年半载,到时候威宁侯府自会登门来提亲。”

    顾采蘋依旧抽抽噎噎的:“娘说的倒是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一年里许瑾瑜时常接近姐夫,日久生情了,到时候我就是想嫁,只怕姐夫也不肯娶我了。”

    她从情窦初开的那一天开始,就喜欢上了纪泽。

    大姐病逝,她表面伤心,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的。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嫁给纪泽做世子妃了。谁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许瑾瑜来!

    顾夫人想了想说道:“许瑾瑜住侯府,你也可以去住。我让人送个信到侯府,你今晚命人收拾些衣物,明天就去侯府小住。”

    住的久些也无妨,反正是姻亲,小邹氏她们总不好撵客人走。

    第六十七章 做客......

    第二天上午,顾夫人打发人到威宁侯府送了信。

    小邹氏客气的招呼了顾家的管事,等人走了之后,脸色沉了下来。

    顾家在打着什么算盘,一望可知。

    顾采蘋是顾家嫡出的幼女,是顾氏嫡亲的妹妹,出身高贵,对纪泽又一腔痴情。万一顾采蘋成了纪泽的续弦,今后她和纪泽之间的私情随时会有暴露的危险。所以,她绝不会容顾采蘋母女心意得逞。

    许瑾瑜的聪慧难缠确实出乎意料,她也曾一度犹豫过,是不是该另换一个性子温软好拿捏的......可眼下看来,许瑾瑜嫁到侯府,总比顾采蘋嫁来要强的多。

    纪妧不是正暗中为许瑾瑜牵线搭桥么?一切就随纪妧折腾好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探探邹氏的口风,早些定下这门亲事。不然,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小邹氏打定了主意,命人将纪妧纪妤许瑾瑜都叫了过来,说了顾采蘋即将到侯府来做客的事:“......顾四**要来侯府小住,你们几个要好好招呼她,别怠慢了客人。”

    话音刚落,纪妤就不高兴地嚷了起来:“她怎么又要来我们侯府。大嫂已经病逝,亏顾家好意思仗着姻亲的关系来走动......”

    纪妧听不下去了,皱了眉头,冷淡地打断纪妤:“三妹,说话谨慎些!”

    她也不喜欢顾采蘋没错。可纪妤这么说顾家,连带着顾氏也被贬低了几分,心里顿时一阵不悦。

    纪妧一板起脸孔,纪妤顿时憷了几分,声音也弱了下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又没冤枉她。本来就只是姻亲,哪有时常登门小住的。我可不想她住我的清芷苑......”

    “让她住我的沉香阁好了。”纪妧淡淡的接过话茬。

    纪妤悻悻地住了嘴。

    小邹氏本想让顾采蘋住在清芷苑,这样也方便掌握顾采蘋的一举一动。可现在纪妤话已经说出口纪妧也应承了下来,只得笑道:“住在沉香阁也好。不过,你出嫁的日子也快近了。你得忙着准备嫁妆,只怕你没闲空招呼顾四**。”

    纪妧似笑非笑地看了小邹氏一眼:“我的嫁妆早在去年就准备好了,母亲该不会忘了吧!”淡然的语气中,透出些讥讽。

    小邹氏顿时讪讪地笑了:“我一时疏忽,竟忘了这一茬。”

    纪妧扯了扯唇角,倒也没再出言说什么。

    她和小邹氏之间一直维持礼貌客套,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却也不算和睦。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纪妧就快出嫁了,内宅即将成为小邹氏的天下。小邹氏心情愉快,也乐意多让着纪妧几分。

    ......

    当着小邹氏母女的面,纪妧护着顾家的颜面。到了私底下和许瑾瑜说话时,纪妧才卸下了冷静自若的面具,露出了不快和不满:“顾家也算是勋贵世家,怎么能做得出这种把女儿硬塞上门的事情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家想把顾采蘋嫁给纪泽做续弦的心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许瑾瑜乐得闲闲看好戏,轻松地笑道:“顾四**出身名门,又生的秀丽端庄,若是能和表哥共结连理,也是一桩美谈。”

    美谈个屁!

    名门闺秀的涵养和矜持,令纪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轻哼一声:“顾家想嫁,也得看大哥愿不愿娶。”

    顾采蘋这么积极热情的送上门来,实在是令人不齿。

    而且,大哥明明相中的是许瑾瑜。顾采蘋只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许瑾瑜不肯接这个话茬,左顾言他道:“妧表姐,你既然答应了让顾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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