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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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读书 www.kudushu.org)    多少回,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口中意思意思地告饶:“小姐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瑾瑜拿初夏没办法,只得笑着向许徵解释:“真的来了没多久。初夏是故意淘气,你别听她胡说。”

    许徵心里暖暖的,却故意板起了脸孔:“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许瑾瑜放心不下,所以到浅云居外等他。他何尝不担心许瑾瑜?那个秦王既喜欢男人,也有一堆美貌的侍妾,根本就是一个男女通吃的好色之徒。许瑾瑜生的如此美丽,万一秦王动了心思怎么办?

    许瑾瑜乖乖地应了。

    ......

    兄妹两个有说有笑,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从未被忽略的这么彻底的陈元昭,心里涌起莫名的恼怒。他又不是空气,许瑾瑜不可能看不到他。到现在都没正眼看他,也没和他说话,分明是故意晾着他!

    换在平日,陈元昭十有八九是板着脸孔走人。可醉酒之后嘛......

    “许瑾瑜,你没看见我也在吗?”陈元昭的语气里含着不满,目光也比平日亮的多:“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许瑾瑜:“......”

    她确实是有意晾着他没错!不过,以陈元昭的性子,不应该是面无表情的保持高冷气质吗?这副咄咄逼问的样子也太幼稚了。

    不等许瑾瑜张口,许徵便皱起了眉头,冷淡的说道:“男女有别,舍妹没正眼看你,才是守礼数的行为。不知陈将军有何不满?”

    陈元昭斜睨许徵一眼:“我和许瑾瑜说话,何时轮到你来插嘴了。”

    许徵:“......”

    许徵火冒三丈,皮笑肉不笑的应道:“陈将军大概是在军中待久了,命令下属也成了习惯。可惜,我不是你的下属,也无需听你的吩咐。天这么晚了,还请将军早些回军营或者回安国公府。我和妹妹就不多奉陪了。”

    说着,看向许瑾瑜:“妹妹,随我回引嫣阁去。”

    “等等,”陈元昭淡淡说道:“我有话要和她说。”

    许徵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应了回去:“陈将军也太自以为是了吧!难道你有话要问,妹妹就一定要听不成?”

    陈元昭不快的拧起眉头:“许徵,你别太过分了!我有话要问许瑾瑜,又不是要问你。你怎么啰嗦絮叨个没完。”

    “妹妹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当然有权利过问。”许徵半步不让:“已经是深夜了,有什么话以后再问。”

    陈元昭冷哼一声:“为什么要等以后,我现在就要问!”

    ......原来陈元昭酒喝多了是这副模样!

    眼睛异常明亮,看着清醒,其实已经醉了,话比平日多了几倍不止。有些稚气,有些蛮不讲理......也有些可爱。

    许瑾瑜既觉得讶然又有些好笑,倒也没什么被唐突冒失的恼怒。先安抚的看了许徵一眼,然后看向陈元昭:“不知陈将军有什么事要问我?”

    被那双明亮的眼眸看着,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是反射性的应了一句:“刚才有话想问你,现在忘了。”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怎么这么蠢?!陈元昭很快反应过来,懊恼地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许瑾瑜一怔,旋即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那抹嫣然的笑意,宛如夏夜中的一缕清风,悄然吹进心田。也吹动了他二十多年来冰冷如铁的心。

    这种柔软温暖的感觉实在太陌生太奇怪了!

    陈元昭忍不住又皱紧了眉头。

    他高大英俊,面容冷漠,皱紧了眉头的样子足可以吓哭孩童。许徵顿时生出了误会,不悦地说道:“陈将军,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话要问?要问烦请快一点问,别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

    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久了会让人做噩梦的好吗?

    陈元昭不耐扬眉:“我有话独自问她,你先回去。”

    独处?做梦!

    许徵拒绝的干脆利落:“深更半夜,瓜田李下理当避嫌。我是不会让你和妹妹独处的。你若是不肯问就算了。”

    陈元昭皱眉,定定地看着许徵。

    许徵冷冷回视。

    许瑾瑜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他们两个怎么到了一起就会起争执。幸好见面的机会不算多,不然每次都这样,也够人头痛的。

    陈元昭见许徵不肯退让,索性看向许瑾瑜:“我要问你的事,和你姨母还有纪泽有关。你确定这些话让你兄长听见也无妨吗?”

    许瑾瑜笑容一顿,心中惊疑不定。陈元昭到底知道了什么?

    许徵听出了不对劲,疑惑的看了过来。

    许瑾瑜和陈元昭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没什么男女之情,却又总是私下独处说话。仿佛存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可他们到京城只有半年,许瑾瑜每次出府他都很清楚。和陈元昭加起来也没见过几回......

    许瑾瑜略一权衡,很快有了决定:“大哥,你暂且先回去!陈将军有话独自问我,我很快就回。”

    许徵显然不太情愿:“可是这于礼不合。”而且,他也实在放心不下。

    “大哥,”许瑾瑜的眼中多了一丝恳求:“算我求你了。”

    许徵从来都拒绝不了许瑾瑜的请求,这次也不例外。许徵当然舍不得怪自己的妹妹,于是,一腔怒火就倾泻到了陈元昭的身上。

    许徵狠狠瞪了陈元昭一眼,半是警告半是威胁:“这是最后一回。以后休想再和她私下说话。”

    说完,又殷切的叮嘱许瑾瑜:“让初夏站在一旁守着,如果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或是说了什么不妥的话,立刻就高声叫人。府里巡逻的家丁和护卫都不远,立刻就会赶过来。”

    陈元昭:“......”

    许瑾瑜也有些哭笑不得:“大哥,你想到哪儿去了。陈将军岂是那等卑劣小人。”陈元昭或许冷漠自大无情了一些,可绝不会做出什么调戏女子的恶劣行径。

    也对!陈元昭身患“隐疾”,一直不近女色,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才对。

    这么一想,许徵总算放心了一些,又瞪了陈元昭一眼,才走了。

    ......

    许徵一走,初夏也退开了一些,守在路口警惕的四处张望放风。

    许瑾瑜抬头看向陈元昭:“你到底有什么话要问我,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却话不对题:“你和许徵的感情似乎特别好。”这对兄妹的亲厚感情,远远超过了陈元昭对兄妹两个字的认知。

    他和陈凌雪,平日见了面基本没什么话说。纪泽和纪妧好一些,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太多。远远不及许瑾瑜和许徵。

    那样的亲密友爱,那样的彼此信任彼此爱护。不知怎么的,他看在眼里,竟然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许瑾瑜有些讶然,显然没料到陈元昭会忽然蹦出这么一句,下意识地应道:“是,我和大哥只相差两岁,自小就感情深厚。大哥处处照顾我护着我,有什么事都会让着我。我对大哥也是一样。这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大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娘。”

    陈元昭听了这番话,面色似乎不太好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动(二)

    陈元昭沉着脸皱着眉头不说话。

    许瑾瑜心里暗暗奇怪,却也没深想,抬眼看着陈元昭:“你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到底是什么事?”

    陈元昭也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闪过奇怪的光芒:“许瑾瑜,纪泽和小邹氏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许瑾瑜心中一惊,掀起了滔天巨浪。

    陈元昭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难道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

    不,不可能!小邹氏和纪泽的奸情是一桩极大的隐秘,陈元昭绝不可能知道。刚才这么问,一定是故意诈她!

    许瑾瑜下意识的避开了陈元昭冷凝锐利的目光,故作淡然地应道:“我不懂你在问什么。他们两个一个是威宁侯夫人,一个是威宁侯世子,是一对继母继子,能有什么秘密。”

    陈元昭定定地看着许瑾瑜。

    星光熹微,月华如水。

    她微微垂着眼,掩去了眼底的思绪。他和她只隔了三尺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小巧的下巴和菱形的红唇。他从没有如此专注的看着一个少女,也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奇异的感受。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悄然淡去,他的眼中只看见她。

    心跳似乎也比平时快了许多。

    是喝醉了吧!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你在撒谎!”陈元昭将那些古怪的情绪挥开,声音里少了往日的冷厉,多了一丝不自觉的柔软:“你很清楚我在问什么。”

    “纪妧出嫁的那一天晚上,小邹氏和纪泽联手设局,想毁了你的清白和名节,逼着你嫁进侯府。你不仅躲了过去,还将计就计,让顾采蘋代你前 去赴约。纪泽不得不和顾采蘋定亲。这件事只要一细想,就能想出其中的蹊跷来。纪泽不可能不知道小邹氏的算计,可他为什么肯心甘情愿的听小邹氏的摆布?”

    许瑾瑜越听越心惊,不答反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在侯府里安插了眼线?”

    陈元昭眼眸微眯,冷然道:“我自然有办法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你不要左顾言他,纪泽和小邹氏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瑾瑜反唇相讥:“你不是有办法知道你想知道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陈元昭被噎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厉:“许瑾瑜!你肯定知道些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他常年领兵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别人听从自己的命令。语气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霸气和颐指气使。

    许瑾瑜被他理所当然的霸道语气惹怒了,俏脸一冷:“先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陈元昭,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干脆利落的说完之后,许瑾瑜就待转身离开。

    “纪泽和小邹氏之间,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私情?”陈元昭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许瑾瑜全身一僵,想也不想地否认:“这怎么可能!”

    她反驳的太快了!正表明了她的心虚。

    陈元昭锐利的目光落在她强自镇定的俏脸上,淡淡说道:“许瑾瑜,我不是你的敌人。就算我猜中了这个秘密,你也不必惊慌。”

    ......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许瑾瑜心里一沉,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嫣红柔软的唇瓣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陈元昭的目光迅速的在她的唇上掠过,眼眸暗了一暗,声音里有一丝奇异的沙哑:“自从我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就开始起了疑心。”

    “前世被设计陷害的人是你,你嫁给纪泽之后,就有了身孕。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从不见外人。后来又被送到了田庄里。田庄失火的那一天夜 里,你乘乱逃了出来。如果不是元青及时找到你收留了你,只怕你已经被纪泽灭了口。你不过是一个区区弱女子,为什么纪泽要对你穷追不舍?你的手里,一定掌握 着他不为人知的隐秘!”

    “今天散朝之后,纪泽邀请秦王到侯府来做客,我也跟了来。小邹氏竟跑到了浅云居来,和纪泽说话的时候带着讨好,纪泽态度冷淡,小邹氏笑的十分勉强。纪泽稍微假以辞色,小邹氏就满脸的欢喜,遮也遮不住。他们两个,绝不可能是一对普通的继母继子。”

    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如此在意,甚至进退失据失了分寸?

    小邹氏比纪泽只大了五岁。威宁侯常年不在府里,年轻貌美的继母和继子之间滋生出不可告人的感情......

    果然是骇人听闻的丑闻!

    一旦想通了这一节,前世许多疑窦也随之而解。

    怪不得许瑾瑜嫁入侯府之后就深居简出,怪不得许瑾瑜生了儿子之后就被送到小邹氏处抚养,怪不得许瑾瑜会被送到田庄里......

    许瑾瑜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却异常明亮:“是,你猜的没错。纪泽确实和小邹氏有染。他们两人狼狈为奸,为了遮掩私情,前世设计陷害我, 让我婚前失贞失了名节,怀着屈辱嫁到了侯府。顶着这样的名声,我在侯府里几乎抬不起头来,更无颜见外人。他们两个用我做幌子,暗中苟且。我心中怀着怨怼和 仇恨,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我被暗中送到田庄里,被人看守着,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幸好大哥暗中找到了我。他打算救我出苦海,可没想到秦王事发,他是秦王党羽,也没能躲过那一场屠戮。大哥被斩首,我娘也上吊死了......”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挂满了泪珠,声音也渐渐哽咽。

    最深的隐痛最痛的伤疤,被生生的撕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陈元昭心中一阵莫名的激荡,胸口似被什么堵着,有些发闷,有些莫名的痛楚。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心中藏着血海深仇,却不得不强自隐忍。只因为此时还没有报仇雪恨的能力。不得不若无其事的和仇人周旋。

    他曾经无数次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全身冰冷,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呢,又是怎样熬过这样痛苦的日夜?

    许瑾瑜的眼中浮起水光,眼眸中溢满了回忆的痛楚:“我当时真的很想一死了之,和他们到地下相聚。可我不能死,我要为他们报仇。初夏代替 我死了,我换上初夏的衣服,匆忙逃出田庄。幸得元青表哥收留,我才能躲过纪泽的追杀。我心中对元青表哥充满了感激。可是,我从来没有要嫁给他的打算。我也 不知道他为了我竟和家人闹翻了。那一天,你忽然到了我面前,不问青红皂白的指责了我一番,我心中气极,和你大吵了一回。从那时起,我就决定离开那里。我不 想连累元青表哥!”

    ......为什么他有一种当年的自己混帐透顶的感觉?

    陈元昭生平第一次生出了类似愧疚的情绪。可他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那句“对不起”到了嘴边,却迟迟没出口。

    许瑾瑜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根本就没留意到陈元昭的欲言又止,迅速的说了下去:“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就在你进宫出事的那一天,元青表 哥偷偷溜了出来找我,他恳求我和他一起离开京城。我拒绝了他,他很失望的回了陈家。就在那一天晚上,你在宫里出了事,后来,陈家上下无一幸免,元青表哥也 被你牵累,被斩首了......”

    陈元昭眼眸暗了下来,声音异常紧绷:“你说的都是真的?陈家所有人都死了?”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许瑾瑜用袖子擦了眼泪,声音低了下来:“之后的数年里,我经常会想,如果当日我答应了元青表哥,和他一起逃出京城。他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一劫?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过的事永远无法再回头。”

    “这一世,我既是重生了,自然想报答元青表哥当年的收留之恩。可我只是一个闺阁少女,没机会接触朝堂上的事,也没什么好办法救元青表 哥。所以我才会鼓起勇气提醒你远离楚王。只要你能安然无恙,陈家就不会受牵连,元青表哥也不会死。没想到因此惹来了你的疑心,对我一再追问不放。甚至连我 的秘密隐痛也不肯放过。”

    许瑾瑜将深埋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看着面色泛白神色沉凝的陈元昭,心里只觉得畅快淋漓:“陈元昭,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逼问我的秘密吗?现在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听了是不是觉得很愉快?这种揭人疮疤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陈元昭哑然。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有意揭开她的伤疤。

    他只是......情不自禁的想知道和她有关的所有事!

    可许瑾瑜,显然是误会他了。

    此时的她,就像当年一样,张开了身上所有尖锐的刺,愤怒又敌视地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动(三)

    无言的对峙了片刻。

    陈元昭神色僵硬地张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你的隐秘,也不是想揭你的伤疤。我心中起疑,才来向你求证。我没想到你的身上曾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前后两辈子第一次道歉,第一次向女子低头,第一次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然而,那并没有什么用!

    许瑾瑜丝毫不领情,冷冷应了回去:“问都问了,我答也答了,这个时候再说对不起还有意思吗?”

    陈元昭被堵的哑口无言。

    许瑾瑜眼眸被水洗过一般,明亮逼人:“前世你一直忠心追随楚王,全力支持楚王继承皇位。可楚王登基不久,就在宫中对你下了手,还灭了陈家满门。你和楚王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我心中好奇,你可以告诉我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最深的隐痛和伤口冷不丁的被揭开!

    陈元昭薄唇抿的紧紧的,脸色难看起来。

    许瑾瑜却似没看到陈元昭难看的面色一般,继续说道:“楚王心狠手辣,丝毫不念你们之间的情义。皇后是你嫡亲的姨母,素来看重疼爱你。为 什么也会默许此事,就连你的母亲也没放过?还有你,自小就去了军营,和父母感情淡漠,一直不肯成亲。直到临死的那一天依然孑然一人。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 你真的身患不为人道的隐疾,所以才不肯娶亲?”

    陈元昭的俊脸彻底黑了,素来冷凝的眼眸闪着怒火。

    看着真解气!

    许瑾瑜连连戳他的伤疤,心中十分快意,故作礼貌的笑了一笑:“小女子心中有诸多疑惑,还请陈将军一一解答。”

    “许瑾瑜!”陈元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你别太过分了!”

    许瑾瑜欣赏着陈元昭愤怒隐忍的表情,:“原来在陈将军的心里,有人追问你的往事隐秘很过分。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要来逼问我的秘密?”

    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陈元昭愤怒的想着,盯着许瑾瑜红润的嘴唇,心中继续愤愤的想着,真该找个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堵上......

    话说到这份上,算是撕破了脸。许瑾瑜有种抛开一切不管不顾的痛快。

    她以前一直是怕陈元昭的。怕他的阴沉冷厉,怕他的冷面无情。即使是远远的看着他,也会为那份冷凝心惊。此刻,这份怯弱和惧怕却彻底烟消云散。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眼里燃着怒意,却又强自隐忍压抑。

    身为女子的直觉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因此,她愈发多了恣意的底气和勇气:“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想来陈将军心中不会再有‘疑惑’,也不会再来逼问我了吧!今日就此别过,我想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免得惹来身边人的误会。”

    说完,许瑾瑜便转身离开。

    陈元昭下意识地说了句:“等一等!”

    “陈将军还有何指教?”许瑾瑜没有回头,语气中满是讥讽。

    是啊!两人闹的如此尴尬,他张口叫住她还能说什么?可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含怒离开,他的心里又十分不情愿......

    许瑾瑜等了片刻,没有等来陈元昭的下文,淡淡说道:“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陈将军请自便。”

    说着,抬脚走了。

    这一次,陈元昭没有叫住她。

    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抹窈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心里空荡荡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

    许瑾瑜步履匆匆,比往日走得快的多。

    初夏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来:“小姐,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就像是怕有人追上来一般。

    许瑾瑜脚步一顿,自嘲的笑了一笑。

    是啊,走这么快做什么。难道还怕陈元昭追上来不成?这里是威宁侯府,陈元昭不可能做出过激的举动。以陈元昭的骄傲,也一定不屑于做出刁难女子的举动来。

    初夏走到许瑾瑜身侧,偷偷打量许瑾瑜一眼,好奇地问道:“小姐,陈将军刚才问了你什么?”

    隔了一段距离,初夏根本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却将两人激动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别提多好奇了。

    小姐一向冷静镇定,鲜少有失控的时候。今晚却在那位陈将军面前失了态......还有那位陈将军,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她们走出很远了都没动弹......

    再联想到之前两人曾私下见过几回,让人想不多心都不行啊!

    一时间,初夏浮想联翩,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暧昧。

    许瑾瑜瞄了初夏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行了,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和陈元昭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有些话要私下问我,不便让别人听见罢了。”

    一个男子总想着私下见一个少女,说的话不愿让别人听见。就这也能叫什么都没有?

    初夏用那种“小姐你就忽悠人吧”的眼神看了过来:“是是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不多嘴就是了。”

    许瑾瑜哭笑

    不得,白了初夏一眼:“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上一次让他进我的屋子,也是有些事要独自问他,不宜让别人听见。”

    初夏很流利的接过话茬:“不止是上次。还有在陈家那一回,陈将军也一定是有话和小姐独自说,所以才让大少爷避开。奴婢都懂的。”

    许瑾瑜:“......”

    初夏一挺胸膛,俏丽的脸上满是坚定:“小姐请放心,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不该说的字半个字都不会说。就算是大少爷问起来,奴婢也会替小姐遮掩到底。”

    说着,水灵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冲许瑾瑜讨好的一笑:“不过,奴婢心里实在是好奇。陈将军对小姐有意,小姐对陈将军是不是也有些心思?”

    ......许瑾瑜瞪了初夏一眼:“你戏文看多了吧!脑子里整日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再多嘴,就罚你半年的月钱。”

    在半年月钱的威胁下,初夏忍痛闭上了嘴。

    这真是一个解释不清的误会。

    连初夏都生出了误会,更不用说别人了。想到回去之后还要接受许徵的盘问,许瑾瑜已经开始头痛了。

    ......

    不出所料。刚一踏进引嫣阁的院门,就见许徵一脸急切的迎了上来。

    当看到许瑾瑜脸上隐约的泪痕时,许徵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怒气:“好一个陈元昭!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可恨之极!他人呢,我现在就去找他。”

    许瑾瑜窝心极了,却不得不拦下许徵:“大哥,你先别生气,随我回屋里,听我给你细细解释。”

    一边说着,一边攥着许徵的衣袖往里走。

    这熟悉的赖皮举动,让许徵哭笑不得,满腔的怒火消褪了大半,身不由己地随着许瑾瑜进了屋子。

    一路上,许瑾瑜已经想好了借口,此时娓娓道来,颇像那么回事:“......陈元昭刚才特意留下我,其实是想问我们打算怎么应付秦王。我说没什么法子,只能先周旋应对。他说话尖酸难听,我一气之下掉了几滴眼泪。”

    许徵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口中却哼了一声:“这种事要问也该问我才对,问你算怎么回事?”最可气的,是陈元昭竟然将许瑾瑜弄哭了。加上前一回,已经两回了!

    他捧在手心呵护疼爱,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宝贝妹妹,却因为陈元昭哭了两回!

    许徵自问胸襟坦荡,可对陈元昭这样的行径却是无法容忍。他对陈元昭的印象也降到了最低点——充其量也就是比秦王好了那么一点点。

    许瑾瑜见许徵信了自己的说辞,不由得暗暗松口气,笑着安抚许徵:“陈元昭出身名门年少得志,性子傲气也是难免的。你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过了今日,我们和他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这可未必!

    陈元昭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却偏偏对他们兄妹的事如此关心。还总是想私下和许瑾瑜独处说话。这样的行为对一个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徵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看来许瑾瑜有些迟钝,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许徵可不会提醒许瑾瑜这些,只叮嘱道:“总之,以后离陈元昭远一点。不管因为什么事,都别和他再独处。免得被人看在眼里,瓜田李下,总该避嫌。”

    许瑾瑜乖乖点头应了:“嗯,就是大哥不说,我也会留心的。”

    今天晚上,她和陈元昭算是彻底闹僵了。以陈元昭的骄傲,绝不可能低头再来找她......呃,这么说好像有点怪怪的。反正,她以后是不会再私下见陈元昭就是了。

    许瑾瑜答应的这么快,让许徵也彻底放了心。

    看来,许瑾瑜对陈元昭没有半点男女私情,不然绝不会答应的如此利落。

    至于陈元昭在想什么......哼!不管陈元昭怎么想,只要有他在,陈元昭休想再靠近许瑾瑜半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

    小邹氏一直等到了后半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纪泽却一直都没来。小邹氏满心的期望和热情一点点被耗光了,呆呆的坐在床边,面色苍白。

    她的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当年初见纪泽的情景。

    当年的她,只是邹家的庶女。长姐嫁给中了探花少年得志的许翰,夫妻恩爱,堪称一桩金玉良缘。她不甘心在亲事上被邹氏压一头,暗中精心谋划起了自己的亲事,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威宁侯的身上。

    威宁侯有两女一子,原配陈氏难产身亡。威宁侯虽然年龄稍大了一些,却身份尊贵容貌英俊,若能嫁给威宁侯做继室,对她来说,自然是一门好亲事。

    她费尽了心思,暗中打听威宁侯的喜好,费尽心思制造“巧遇”。她的美貌果然打动了威宁侯,初次的那一回,她清楚地在威宁侯眼中看到了惊艳!

    很快,威宁侯便登门提亲。嫁到威宁侯府的那一天,她既兴奋又紧张,顶着红盖头坐在新房里。

    新房里很快就来了客人,一个清亮的男孩声音响起:“你就是我的继母吗?掀开盖头给我看看。”

    声音有些傲慢无礼。这个男孩正是威宁侯的唯一的儿子纪泽。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

    她心中当然不快,却又不敢开罪了继子,忍气吞声的扯下了红盖头。

    年仅十岁的男孩身量修长,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相貌十分俊美,一双黑亮的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他用挑剔的目光看了她几眼,然后嘲弄的笑了一笑:“果然长的很美,怪不得我爹会坚持娶你回来,连你是邹家的庶女也不介意。”

    当年的她,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女,远远没修炼至今日的城府。闻言又羞又恼,腾的涨红了脸。俏脸红若云霞,明艳不可方物。

    美丽是她最大的资本,见惯了美人的威宁侯尚且不能自持,更何况只有十岁的男孩。纪泽又看了她一眼,说话总算没那么尖酸刻薄了:“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安分地做你的威宁侯夫人,我们三兄妹和你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胆敢对大姐或二妹不利,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通狠话之后,男孩扬长而去,留给她一个嚣张的背影。

    那一刻,她心里暗暗立誓: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个继子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对自己毕恭毕敬,再也不敢对她这般放肆。

    新婚情热,她使出浑身解数,用娇媚的身子和似水柔情彻底收服了威宁侯的心。威宁侯很快将内宅的事务全数交给了她。侯府里的下人都是捧高 踩低的主儿,眼看着她受威宁侯的宠爱,哪里还敢给她使绊子。纪嬛生性温柔娴静,不难应付,纪妧还是个刚断奶的孩子,对她更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唯一让她忌惮的,只有纪泽。

    威宁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看重,纪泽聪慧过人,更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十分难缠。她和纪泽正面对上显然是不智之举。她聪明的用了怀柔的手段,每日嘘寒问暖精心照顾,就是孕中也不例外。

    她的举动赢得了威宁侯的欢心,也为自己赢来了美名。

    纪泽虽然早熟,毕竟还是个少年,还是一个缺少母亲关爱的少年。她用了几年的时间,终于一点一点的打开了他的心防。他看着她的时候,不再疏远冷淡,和她说话也不再刻薄。她心中骄傲又欢喜。

    那一年,威宁侯领兵出征,纪嬛出嫁。纪妧还是个七岁的孩子,纪妤只有三岁。而纪泽,正好十五岁,容貌愈发俊美,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暗中倾慕。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落在了纪泽的身上。心中偶尔闪过的绮念,让她羞愧又慌乱。她已经不是懵懂少女,而是一个二十岁的通解人事的成熟少妇了,自然很清楚这种绮念意味着什么。

    她一边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这份不该有的念想,一边却又情难自禁的靠近他,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崭露出美丽成熟的风情和美丽。从他眼中偶尔闪过的灼热亮光里寻找到了隐秘禁忌的快意。

    她很清楚,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能维持这样的暧昧,绝不能再进一步。若是一个不慎闹出什么丑闻,等待她的将是无比凄惨的下场。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压抑的厉害,感情越是滋长的极快。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最是微妙,互相吸引时,根本无法顾及双方的身份。不止是她,纪泽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热切露骨。

    如果仅止于此,或许也就没了这段孽缘。偏偏老天也诚心要促成他们两人一般。

    纪泽因在军营里训练淋雨高烧不退,在府中静养。威宁侯在外领兵没有回京,她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纪泽。两人朝夕相对,情意在彼此心中疯狂滋长。他的病分明好了,却硬是在床上多躺了几天。终于在某一个晚上,两人突破了死守严防的界线......

    她至今依然记得那一个夜晚。她的手抚摸上他的胸膛,低下头亲吻他的唇角。他低低的喘息一声,然后用力的抱紧了她,反将她压到了身下。

    疯狂又迷乱的纠缠中,他从少年蜕变成了男人。而她也彻底跨出了这一步,再难回头。

    他沉浸在她的妩媚妖娆里无法自拔,她迷恋他年轻健壮的身体。乱伦的情欲让他们两个无法自拔。

    两人白日见面的时候,依然维持着继母和继子应有的距离。到了夜晚,他会暗中潜入她的寝室里,天亮前再离开。

    她如同走在悬崖边缘,一边提心吊胆随时会坠落,一边恣意纵情。

    很快,顾氏就过了门。

    顾氏贤惠端庄,性情温婉,又一心恋慕纪泽。纪泽对顾氏并不热情,在她屋子里留宿的次数屈指可数。远远不及来找她的次数。

    可她依然疯狂的嫉妒顾氏。她嫉妒顾氏是纪泽明媒正娶的妻子,嫉妒顾氏可以正大光明的待在纪泽身边,嫉妒顾氏可以为纪泽生育子嗣。这份嫉妒,令她心中阴暗扭曲,故意处处刁难顾氏。

    顾氏只以为她这个婆婆是为了争夺内宅掌权,浑然不知她的憎恶嫉恨是为了纪泽。

    因着纪泽极少亲近顾氏,顾氏过门几年一直没有身孕。她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故意责问。脸皮薄性子内敛的顾氏,根本无颜说出丈夫不肯亲近自己的事实,只能默默地将委屈心酸咽进肚中。

    然而,顾氏在进门的第六年,终于还是怀上了身孕。府中所有人都为之欣喜,她面上装着欢喜,心里却嫉恨欲狂。

    顾氏怎么可以怀上纪泽的孩子!

    如果顾氏生下了儿子,她就再也没有拿捏顾氏的把柄。更重要的是,男人有了儿子之后,对妻子总会多几分关注,或许一颗心也会渐渐靠拢过去。

    不行!她绝不能让顾氏平安的生下孩子。

    她被嫉妒冲昏了头,故意设计顾氏亲眼看到了她和纪泽的亲密,顾氏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惊骇不已,仓皇退出内室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孩子小产了,顾氏也彻底倒下了。之后一直缠绵病榻。

    这当然是一步险棋。如果顾氏来个鱼死网破,不管不顾的说出一切,她和纪泽就会身败名裂。不过,她太了解顾氏了。顾氏生性温软,死死的守着名门闺秀的颜面,又深爱着纪泽。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忍气吞声,根本不可能将此事说出来。

    她果然赌对了。

    顾氏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撑不了多久。她正好接到了邹氏的来信,从信中了解到许瑾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暗中谋划起了一切。

    娘家势弱,本人性子又温软好拿捏,这样的少女,正适合做纪泽的续弦。当然了,绝不能让许瑾瑜这么轻易就过门。必须让她在婚前就失了名节,等嫁过来之后只能战战兢兢伏低做小,压根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一切都计划好了,她也说服了纪泽同意这个计划,甚至主动引诱许瑾瑜。谁能想到,这个完美的计策,竟一错再错,闹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纪泽这次是真的恼了她了。整整一个月不肯回府,回府了也不肯来见她。她不顾颜面的亲自去浅云居,就是变相的低头示好。

    纪泽明明让她准备好醒酒汤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会不会从此以后永远都不来了?

    小邹氏脑海中思绪纷乱,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不知不觉中,小邹氏已是满脸泪痕。

    就在小邹氏心灰意冷已经放弃了希望的时候,门外忽的响起了熟悉的有节奏的敲门声。两长两短。

    是纪泽!一定是纪泽来了!

    小邹氏甚至来不及擦干脸上的眼泪,就扑到门边。开门的时候,手不停的颤抖着。

    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小邹氏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和好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小邹氏哽咽着说道:“我整整等了你半夜,你要是再不来,我也活不到明天了。索性一头撞死在墙上,落得个干净利落。也省得你日日见着我心烦......”一边说一边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过了一个月,纪泽心里的怒气消褪了不少,如今见小邹氏哭哭啼啼的,心又软了几分:“我本想早点过来。可秦王今日醉了酒,总得有人照顾。我一直等到他睡下了才有时间过来。”

    听到纪泽软了语气,小邹氏心中一阵激动欣喜。继续哭道:“顾采蘋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明,看错了含翠,也小觑了许瑾瑜。闹到了这步田地,害的你必须要娶顾采蘋过门。都怪我......”

    “可真论起来,谁也没有我心中难受。我恨不得日夜都守着你,别的女人多看你一眼,我都想挖了她的眼珠子。你要娶顾采蘋,我心里像刀割似的。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好过的。你又生着我的气不肯回来,我真是寻死的心都有了。”

    边哭边将丰满的胸膛靠了过去。

    纪泽月余不近女色,今晚又喝了不少酒,很快就心猿意马,大手用力的覆上她的胸前,用力的揉捏。

    小邹氏不知是疼痛还是欢愉的呻吟了一声。

    纪泽心里的火苗蹿了起来,打横抱起小邹氏,大步走到床榻边,迅速的褪去彼此的衣物。然后压了上去。

    ......

    激烈的交欢过后,两人光裸地搂在一起。

    小邹氏又说了一通软绵绵的情话,纪泽心底最后一丝怒气也终于散了,淡淡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已然这样了,现在再抱怨什么也无济于事了。还是好好筹划一番,免得等顾采蘋过了门之后,察觉到我们两个的事。”

    顾采蘋和顾氏可不一样。小邹氏虽然嫉恨顾氏,也不得不承认顾氏心胸涵养极好。纵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肯四处张扬,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

    顾采蘋却是截然相反。心思浅薄,头脑蠢钝,这也就罢了,最令人头痛的是还自以为聪明。身为顾家幼女,平日最得父母宠爱,做事冲动鲁莽。

    这样的人,根本藏不住心思。万一被顾采蘋察觉到他们两个的私情,十有八九会闹腾的众人皆知。

    小邹氏想想也觉得头痛,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婚前失贞,其实是一个最好的把柄。可恨的是许瑾瑜和她联合起来颠倒黑白,将所有的事都推到 了含翠头上。顾家又为顾采蘋出面撑腰,这件事想来日后是不能多提了。要不然,还像当年的顾氏一样,尽量少沾她的身子,让她迟迟怀不上身孕。”

    “哦?这倒是个好法子。”纪泽似笑非笑的扬起了唇角,伸手在她的胸上重重的拧了一把:“不过,这样的法子到底是为了我着想,还是想绑着我,不让我碰别的女人?甚至连子嗣都不能有?”

    这次拧的货真价实,小邹氏痛的哆嗦了一下。却被说中了心思,没脸呼痛娇嗔,一狠心说道:“是,我确实是有私心。我想独自霸占着你,不让任何女子靠近你身边。更不想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

    她这么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私心,纪泽反而没有发怒,只淡淡说道:“你还不是为我爹生了孩子?再说了,我今年二十五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子嗣。将来顾采蘋过了门,你不让她给我生儿子,难道你能替我生?”

    小邹氏被噎了一下,一句“我替你生”到了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

    私下偷情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了。想生一个孩子更是难如登天。怎么遮掩过去就是一个大问题!更不用说怀胎十月中会遇到的各种风险,就是安然生下来了,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带到府里来?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可她的心里还是因为这个念头心荡神移起来。

    如果能为纪泽生一个儿子......一个完全肖似纪泽的孩子,流淌着她和他的血液。这一生一世,她和纪泽永远纠缠不清,无法分开了!

    小邹氏久久没说话。

    纪泽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你在想着要怎么生孩子?”

    “没有的事,”小邹氏违心的说道:“我刚才是在想,许徵看着脾气温和,其实性子固执。和许瑾瑜一样,都不是好拿捏的主。我原先想着,先 算计许瑾瑜失了名节,许家要低声下气地求着让许瑾瑜嫁到侯府来。到时候就用此事来要挟许徵,不愁许徵不答应。可如今算计许瑾瑜不成,连带着许徵那边也让人 犯愁......”

    “这有什么可发愁的。”纪泽轻描淡写的接过了话茬:“许徵根本不知道秦王喜欢男风,更不知道秦王看中了他。只以为秦王是欣赏他的才华着意招揽。等秋闱过后,秦王再亲自张口招揽,许徵也就没了借口推辞。等他到了秦王身边,怎么下手就是秦王的事了。”

    小邹氏见敷衍了过去,暗暗松口气,讨好的笑道:“是是是,以后我都听你的。再也不敢乱出馊主意了。”

    她的柔顺妩媚讨好,令纪泽心情舒畅多了,又欺身压了上去。

    ......

    前半夜苦苦等待,后半夜和纪泽厮混,小邹氏几乎又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小邹氏却毫无倦容,一扫前几日的落寞苍凉,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隐隐洋溢着春情。那份如水的娇媚,足以令男人痴醉沉迷。

    含玉心知肚明小邹氏为何心情这么好。昨天夜里,她可是在门外整整守了一夜......小邹氏一夜没睡依然容光焕发,她可就苦了。现在精神萎靡,也不知道怎么撑过这一天。

    含玉自然不敢诉苦,强打起精神上前伺候。

    小邹氏难得的发了一回善心:“含玉,今日不用你伺候了,你先回屋子休息一天。晚上再来值夜。”

    ......感情不是心疼她站了一夜,是打算着今晚让她继续站啊!

    含玉在心里大翻白眼,面上却殷勤讨好的笑道:“夫人这般心疼奴婢,奴婢这辈子伺候夫人,下辈子还要待在夫人身边。”

    小邹氏莞尔一笑:“油嘴滑舌,尽是说些好听的来哄我。”

    不哄怎么行!

    她已经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了。每次都会梦到含翠满身鲜血的凄惨模样,然后,被捆着挨板子的人换成了她。结实的棍子重重的落在她的身上,血肉模糊痛彻入骨......

    每天早晨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

    身为奴婢,生来卑贱。一条性命在主子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想安然活着,就得做违心事说违心话,含玉早就习惯了,又嘴甜如蜜的哄了小邹氏一番,才回了屋子睡下了。

    ......

    邹氏领着许瑾瑜兄妹来给小邹氏请安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妹妹今日的气色可比前几天好多了。”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小邹氏怏怏不乐,就算精心装扮也掩盖不住黯淡无光的面色。今日却笑意盈盈,整个人都透着光一般。

    小邹氏唯恐邹氏看出端倪来,敷衍的笑道:“前些天忙着操持世子定亲的事,茶饭不思,睡的也不好,气色难免差了一些。如今亲事已经彻底定下了,我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许瑾瑜冷眼看着小邹氏春风满面的样子,心中讥讽的笑了一笑。

    纪泽一个月没回府,昨天总算回来了。看样子还好好的“安慰”过小邹氏了。难怪小邹氏今日心情这么好了。眼角眉梢的春情压都压不住。

    真期待顾采蘋嫁过来的那一天。到时候,一定好戏连连!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想着,脸上漾起了笑容:“等顾姐姐过了门,早日为世子延绵子嗣,姨母也能一享含饴弄孙的乐趣了。”

    子嗣这两个字,顿时戳中了小邹氏的痛处。

    小邹氏早起的好心情飞走了大半,面上却还得若无其事的笑着应道:“是啊,世子至今没有子嗣,我心里也在暗暗着急呢!顾四小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等嫁过来之后一定能很快怀上身孕。能一举得子就更好了。”

    许瑾瑜眸光微闪,若有所指的笑道:“姨母处处为世子着想,世子知道了,心里一定很感动。”

    小邹氏做贼心虚,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顿时漏跳了一拍。

    许瑾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小邹氏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看了许瑾瑜一眼。许瑾瑜乖乖的站在邹氏身边,看着别提多温柔多乖巧了。

    一定是她多心了!她和纪泽的事十分隐秘,府里知道的都是心腹,绝不敢随意透露风声。许瑾瑜绝不可能知道。

    小邹氏神色镇定地笑了一笑:“我虽不是世子的生母,却也盼着世子早些有子嗣。”

    正说着话,就有丫鬟来禀报,世子和秦王来了。

    小邹氏忙起身迎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调戏

    秦王一夜宿醉,俊朗的脸孔略显苍白,精神倒是不错。

    众人一一给秦王行礼。

    秦王笑道:“常来常往的,不必这么多虚礼。”又特地打量许徵一眼,笑着打趣:“昨天晚上我和玉堂子熙都喝的酩酊大醉,只有你滴酒未沾躲了过去。今日神采奕奕,本王看着实在又嫉又羡。”

    秦王说的风趣,众人都捧场的笑了起来。

    邹氏到底演技不够精湛,一想到眼前这个男子对许徵怀有不可告人的叵测居心,心中既恨又怕,笑容不免有些勉强。

    许瑾瑜眼角余光瞄到邹氏僵硬的笑容,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邹氏的衣袖。在场的一个比一个精明,必须打起全部精神应付,万一被看出端倪来就不妙了。

    邹氏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

    幸好小邹氏和纪泽正暗暗眉来眼去,并未留意到邹氏一闪而逝的异样。

    ......

    秦王在威宁侯府吃了早饭之后,和纪泽一起离开了。

    邹氏领着一双儿女回了引嫣阁。许徵正准备去书房,却被邹氏叫住了:“徵儿,你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许徵隐约猜到了邹氏要问什么,神色依然镇定:“娘,你要问什么?”

    邹氏憋了一肚子的话,可看着许徵平静如常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许徵等了片刻,见邹氏迟迟没张口询问,索性主动张了口:“你是想问秦王的事吧!这儿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母子三个。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邹氏略一犹豫,终于问道:“秦王每次见了你,都像今天这么‘热情随和’吗?”

    说热情随和,其实颇为委婉。事实上,秦王的行为做派简直已经视许徵为“自己人”了。主动招呼许徵坐在身边,和许徵谈笑风生,早饭时甚至为许徵夹过饭菜......

    邹氏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许徵避重就轻的应道:“这也没什么。秦王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对人一向如此。”

    邹氏再糊涂也不会信了这样的说辞,长叹一声道:“徵儿,你就别骗我了。秦王再平易近人也是皇子身份。平日里只有别人讨好巴结他的份,他何须对别人如此殷勤。”

    若是换在以前,邹氏只会因为秦王对许徵的看重欢欣鼓舞。可知道了秦王的丑恶用心之后,这样的举动却让邹氏打从心底里生出惧意。

    她怕秦王对许徵“锲而不舍”!

    她更怕许徵拒绝秦王后会面对的困境!

    看着一脸担忧的邹氏。许徵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故作轻松的笑道:“娘。你不用多虑。我能周旋应付。”

    “是啊,娘,你要相信大哥。”许瑾瑜接过话茬:“千万别乱了阵脚,更不能惹来姨母和世子的疑心。我们眼下没别的依仗。最大的优势就是秦王他们以为我们一无所知。这才使得我们多了周旋的机会和时间。一旦露出马脚让他们察觉了,那才是真的糟了!”

    邹氏想了想,苦笑着点点头:“你们两个说的对。我今日确实是有些乱了手脚。”

    她竟不如一双儿女冷静镇定。还要儿女倒过来安慰自己,说起来真够羞愧的。

    许瑾瑜笑着安抚邹氏:“娘。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心里担忧大哥,我何尝又不是?可遇上了这样的事,再慌乱再害怕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挺起了胸膛往前走。我相信苍天有眼,好人会有好报,恶人也一定躲不过老天的惩罚。大哥一定会安然无恙!”

    最后一句,说的斩钉截铁!

    许瑾瑜在心中暗暗立誓。今生她愿用所有的一切来守护许徵的平安,哪怕因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邹氏被许瑾瑜的自信坚定感染,脸上终于绽出了笑容:“对,我不能慌了手脚。至少在你们姨母面前,我得装得若无其事。”

    许瑾瑜俏皮的眨眨眼:“娘,这一个月来,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在姨母面前装的有模有样,竟没引起姨母的疑心。”

    这一个月来,邹氏潜移默化的变化十分惊人。演技进步神速,对比起前世,颇有些脱胎换骨的感觉。

    重活一世,不止是她发生了惊人的改变,身边的人也在悄然改变。这样的变化,令许瑾瑜十分欣慰。

    ......

    日子一晃,又滑过了小半个月。

    进了八月,天气渐渐凉爽,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甜腻的桂花香气。

    秋闱的日子渐渐临近,许徵埋头苦读,几乎整日待在书房里。许瑾瑜和邹氏每日精心照顾许徵衣食住行,有了芸香之后,吃食上花样翻新,就连小邹氏院子里的小厨房也多有不及。

    纪妤偶尔在引嫣阁里吃了一回桂花莲藕之后,被芸香的厨艺折服,厚着脸皮向许瑾瑜讨要芸香:“好表姐,我用两个厨子换芸香。”

    许瑾瑜也十分中意芸香的厨艺,自然不肯换:“这可不成。芸香厨艺好,大哥这些日子已经吃惯了芸香做的饭菜,忽然换了厨子,大哥肯定吃不惯。”

    现在一家三口已经被芸香的好厨艺养刁了嘴。换了厨子,肯定吃不惯。更何况,她也不想惯着纪妤的坏毛病。

    当初嫌弃芸香,说了一堆难听话。现在觉得芸香好了,就想把人要走。哪有这样的好事!

    许瑾瑜拒绝的干脆利落。

    纪妤心中不快,却又无可奈何。这半年多相处下来,她对许瑾瑜的脾气也算熟悉了。别看许瑾瑜平日里温柔和善,其实十分有主见,决定坚持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

    许瑾瑜见纪妤撅着嘴不高兴。又笑着哄道:“你喜欢芸香的厨艺,以后常来引嫣阁就是了。喜欢吃什么,我让芸香下厨做给你吃。”

    纪妤可不懂客气两个字为何物,闻言立刻道:“上次的桂花莲藕很好,我还想吃桂花元宵。”

    许瑾瑜也是服了纪妤:“好好好,我这就让初夏去吩咐芸香一声。”

    纪妤兴致勃勃的说道:“园子离种了几株桂花树,现在桂花开的正好。我们带着篮子去。摘一些新鲜的桂花回来。这样做出来的莲藕和元宵才更有滋味。”

    ......得了。这半天又别想消停了。

    许瑾瑜只得应了。

    ......

    许瑾瑜和纪妤在前走,身后的初夏和紫月两个丫鬟,胳膊上分别挽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竹篮。篮子里还放了精巧的剪刀。

    桂花香气浓郁,顺着徐徐微风吹拂过来,香气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

    这样清爽宜人的天气。嗅着花香,让人心情很难不好起来。纪妤领着紫月霸占了最大的一株桂花树。许瑾瑜略一打量。选中了不远处的另外一株。

    刚走到树下,一张熟悉的笑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表小姐是要摘桂花吗?”

    是和芸香一起进府的花匠周勇。

    这个周勇约莫十八九岁,生的眉清目秀相貌端正,平日做事勤恳老实。十分讨人喜欢。许瑾瑜闲来无事在园子里闲转,十次倒有七八次都会看到周勇在园子里忙活着伺候花草。偶尔也说过几回话,算是熟面孔。

    “是啊。今日打算让芸香做一些桂花莲藕和桂花元宵,所以小姐打算亲自来摘桂花呢!”初夏抢着答道。

    周勇略有些腼腆的看了初夏一眼:“其实。枝头上的桂花比树下的更香更好。”

    初夏活泼爱笑,闻言皱了皱鼻子:“我当然知道枝头上的桂花更香更好,可桂花树那么高,想摘枝头上的得爬到树上才行呢!我和小姐可不会爬树。”

    周勇立刻毛遂自荐:“我会爬树。把篮子给我,我到树上摘一些来。”

    初夏听的顿时心动了,笑着看向许瑾瑜:“小姐,要不然,就让周勇爬树上摘一些桂花吧!”

    许瑾瑜本想婉拒,可看着一脸笑盈盈的初夏和眼中满是期盼的青涩少年,心里忽的一动,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麻烦周勇一回。”

    周勇像是得了什么美差,精神抖擞的应了。从初夏手中接过了竹篮。一手拿着竹篮,另一手稳稳的攀住了树干,三两下就上了树,动作利落极了。

    初夏站在树下,关切的说道:“周勇,你动作慢些,小心些,可别一个激动摔树下来。”

    周勇已经站到了树杈上,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初夏姑娘,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掉下去的。你看看哪一条树枝上的桂花好,我这就摘给你。”

    初夏果然兴致勃勃的指挥了起来。

    周勇身手矫健利落,在初夏的指挥下,不一会儿就摘了大半篮子的桂花,依然没有停手,大有不摘满不罢休的意思。

    ......这是打算做桂花宴吗?

    许瑾瑜莞尔一笑,忍不住看了初夏一眼。这一看,顿时看出了那么一点兴味来。

    初夏仰起清秀的脸庞,兴致勃勃的指挥周勇摘桂花,唇边挂着甜甜的笑意。

    许瑾瑜和初夏情同姐妹一起长大,对初夏的性子很熟悉。初夏稍欠些沉稳,不过,却活泼可爱,又生的俏丽水灵。以前在临安的时候,许宅里的小厮家丁们一个个争着献殷勤。到了威宁侯府之后,暗中心仪初夏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初夏对任何小厮的示好都不假辞色。没想到,对这个周勇倒是格外的随和......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打量起树上的周勇来。

    十八九岁的少年,生的眉目端正讨人喜欢,唯一的遗憾是整日待在园子里,脸黑了一些。会伺弄花草,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做事勤快,献殷勤献的半点都不惹人厌烦,足可见这个周勇看着憨厚,实则机灵。

    当然还是配不上初夏。不过,总比侯府里其他的小厮强多了......

    许瑾瑜这厢暗暗琢磨着,不远处有两三个小厮看到这一幕,也在窃窃议论。

    “这个周勇,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来一肚子花花肠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表小姐......”

    “什么表小姐!你眼睛没瞎吧!周勇明明是冲着表小姐身边的初夏去的......”

    “初夏生的水灵漂亮,又活泼爱笑,比起夫人身边的含玉也不遑多让。这么一朵鲜花,怎么可能插在周勇这坨牛粪上。他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就是就是,还腆着脸去帮初夏摘桂花。哼,要是一个不小心掉树下摔了腿,那才叫精彩!”

    小厮们凑在一起,其多嘴八卦的程度丝毫不弱于女人,又是眼热又是嫉妒,说出口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只可惜,老天没听到他们心里的祈祷。周勇那小子不但没从树上摔下来,还摘了满满一篮子桂花,然后卖弄从树上一跃跳了下来。

    初夏惊呼一声,一双杏眼睁的圆圆的:“周勇!你没事吧!”

    周勇稳稳的落了地,竹篮里的桂花安然无恙,一瓣都没掉出来:“没事,这一篮子桂花给你。”

    看着那张笑嘻嘻的脸孔,初夏俏脸微微泛红,故作镇定的接过竹篮,一边张口数落:“好好爬下树来不是最好,非要这般卖弄,也不怕摔一跤摔断了腿,到时候可怪不得别人。”

    “初夏姐姐说的是。”周勇很自然的换了称呼,一脸诚恳:“刚才是我一心卖弄,幸好没事。万一真的摔了一跤,摔断腿倒是无妨,养伤一阵子就好了。就怕会吓到表小姐和初夏姐姐。”

    初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就连许瑾瑜也被逗乐了。刚才只是隐约猜想,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了,这个周勇,果然是对初夏有意,费尽心思凑过来讨好哄初夏开心。

    “我比你还小,你叫我初夏姐姐可不妥。”初夏笑着说道。

    周勇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口:“那我以后就叫你初夏妹妹!”

    初夏:“......”

    许瑾瑜看不下去了。她还在这儿呢,周勇胆敢当着她的面调戏初夏!

    “初夏,桂花既是摘好了,我们就去喊她们一声,一起回去吧!”许瑾瑜看也没看周勇,只轻飘飘的吩咐初夏一句。

    初夏立刻应了一声,不再理睬周勇,挽起竹篮转身便走了。

    周勇:“......”

    周勇懊恼的想扇自己两耳光。

    叫你多嘴!叫你忍不住油嘴滑舌!

    他之前一直留意初夏,是为了打探许瑾瑜的一举一动。留意着留意着,一不小心就上了心。见到那张甜甜的笑颜,就满心的蠢蠢欲动,忍不住往前凑。

    之前表现的多好,可恨太过雀跃露了一点点原形,惹恼了许瑾瑜,大概也惹恼初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告状

    纪妤和许瑾瑜各自拎着一篮子桂花回了引嫣阁。

    芸香从厨房被叫了过来,看着桌子上满满两篮子桂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纪妤兴致勃勃的问道:“芸香,这些桂花留着做桂花莲藕,还有桂花元宵。对了,能做多少?”

    芸香想了想,如实答道:“足够连着做上一个月。如果怕桂花搁不住,可以做成桂花酱,一天吃三顿也没问题。”

    纪妤:“......”

    许瑾瑜哑然失笑:“哪里要这么多。拿到厨房,挑最好的桂花做几盘桂花莲藕,再多做些桂花元宵。剩下的就按你说的,做成桂花酱,留着以后熬汤好了。”说着,又吩咐初夏一声:“初夏,你陪着芸香一起将桂花拎到厨房去。”

    初夏笑着应了一声,拎起其中一个竹篮,另一只手亲热的挽起芸香,一起去了厨房。

    芸香其实不太习惯有人靠自己这么近。

    自从她到了引嫣阁之后,凭借着高超的厨艺征服了引嫣阁所有人的心,初夏也不例外。初夏天生就是个热情爽朗的性子,表示好感的法子很直接,时间久了,芸香也就渐渐适应了。

    初夏帮着芸香一起挑桂花。桂花是连着枝叶一起摘的,现在要将枝叶全部除去,只剩下小小的桂花,放进水盆里,在水上漂浮不定。

    芸香一声不吭的埋头做事,初夏的嘴却闲不住:“......今天摘了这么多桂花,可多亏了周勇帮忙呢!”

    周勇?

    芸香手中的动作一顿,迅速的瞄了初夏一眼。见初夏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了心。看来,初夏并未看出她和周勇的真实身份,刚才只是随口提起,并不是有意刺探......

    “周勇帮了什么忙?”芸香随口笑问:“是帮着摇桂花树了吗?”

    初夏笑道:“这倒不是。他爬上了树,替我们摘了一篮子桂花呢!”

    芸香:“......”

    周勇可是周侍卫的堂弟,身手利落,擅长潜藏追踪,是暗卫中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屈居到威宁侯府来做一个花匠已经很委屈了,现在为了接近许瑾瑜主仆,竟连爬树摘花这样的举动都做出来了!

    初夏想起周勇的举动,脸颊微红:“他看着老实,没想到也是爱占口舌便宜的,当着小姐的面叫我初夏妹妹。”

    ......原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讨好人家初夏姑娘啊!

    芸香和周勇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每日留意许瑾瑜的一举一动,另一个负责将消息传递出府。

    两人俱是暗卫中的精英,除了一身好武艺外,还各有所长。芸香擅长厨艺,周勇擅长易容追踪,此次被派到威宁侯府来做花匠,伺候花草树木的本事是后来才学的。周勇头脑灵活反应敏锐,偏偏顶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属于骗死人都不偿命的那种人。

    周勇一边做着眼线,一边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努力。典型的假公济私!

    芸香默默的决定,今天传消息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在将军面前告周勇一状!

    一旁的初夏可不知道芸香默默的吐槽和腹诽,话题很快从周勇转移到了府里其他小厮的身上。

    小厮们闲来无事凑在一起,最爱议论府中哪个丫鬟最漂亮最水灵。其实,丫鬟们私下到了一起,话题也免不了要围绕着府里的小厮打转。

    芸香年龄稍长,性子沉稳,沉默少言,从不多舌,是个最好的听众。

    初夏一开始对芸香还存了几分戒心,时间久了,却由衷的喜欢上了芸香。

    ......

    这一天晚上,身在军营里的陈元昭,果然接到了芸香传回来的消息。

    陈元昭从周聪的手里接过纸卷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可熟悉他性情脾气的周聪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

    性情冷厉泰山压顶依然面不改色的陈元昭,在接过纸卷的一刹那,手竟然微微颤抖。然后紧紧的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周聪暗暗好笑。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动过凡心的陈元昭也不例外。瞧瞧这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模样......

    陈元昭故作平静的吩咐一声:“这儿没你的事了,先退下吧!”

    周聪心知肚明陈元昭是急着看纸卷上的消息,忍不住咧嘴笑了一笑,才退下了。

    陈元昭根本没留意周聪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笑容,迅速地打开纸卷看了一遍。看完之后,陈元昭有些不快的拧起了眉头。

    这个周勇,让他去威宁侯府盯着,他倒好,竟然还有闲心去讨好许瑾瑜身边的丫鬟......哼!

    陈元昭一时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这般愤怒!

    想不通就不想了!总之,周勇这等“不务正业”的行径必须严厉制止!

    陈元昭亲自铺开纸墨,刷刷地写了几行,然后吩咐暗卫要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周勇的手里。

    等暗卫走了之后,陈元昭才睡下了。

    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睡意。脑海中不停的晃动着一张熟悉的少女脸孔。

    微笑的,欢喜的,愤怒的,伤心的,指责的......到最后,定格在了淡漠的表情。那样生疏又遥远的看着他,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莫名的觉得有些难受。

    自从那一晚过后,已经半个多月了。白天忙碌,无暇多想。可每到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幕就会在脑海中不断的浮现。

    就像着了魔怔中了邪一般!

    陈元昭懊恼的翻了个身,逼着自己将那抹身影赶出脑海。

    ......

    第二天天还没亮,睡的迷迷糊糊的周勇忽的听到了几声类似鸟叫的声音,立刻就惊醒了。

    这是暗卫之间用来紧急联系的暗号!表示有紧急的消息送过来了。

    周勇立刻紧张起来。在威宁侯府待了几个月,平日里都是芸香和他往外传递消息。将军传递消息来还是第一回。

    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周勇轻手轻脚的穿起了衣物,然后迅速起身从后门出了府。等在外面的暗卫将一个纸卷塞到了他的手里。

    周勇接了消息,再匆匆的回了侯府。特意找了个十分僻静的地方打开了纸卷,急急的看了几眼。然后,表情就变成了这样:(#‵′)!!!!

    纸卷上只有短短几句话,简短凌厉。先是指责了他假公济私接近初夏的行为,然后严令他日后专心做事,不得生出歪念!

    ......昨天才发生的事,将军怎么会知道?

    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今年已经十九了,整日出任务做事,根本没机会接触姑娘家。现在好不容易相中一个可心的了,为什么不能主动一些?

    将军自己是个光棍,还不准属下找媳妇!

    太过分了!

    对自家将军忠心耿耿的周勇,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怨念。

    ......

    这一个插曲,初夏自是浑然不知。接下来的几天,她随着主子去过两次园子,两次都遇到了周勇。

    周勇明明不时的偷看她,却没有过来搭讪说话。

    初夏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看了周勇一眼。难道他是那一日被小姐的态度吓到了?

    周勇目力极好,即使隔了七八米远,又隔了一片花丛,也将初夏俏脸上一闪而过的关切看的清清楚楚。一颗星像被猫爪子挠来挠去。

    上前搭话?不行!将军已经严格下了命令,他要是阳奉阴违被将军知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可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心里又实在忍不住......

    许瑾瑜敏感的察觉到初夏的心不在焉,随口问道:“初夏,你怎么了?”

    初夏定定神,掩饰的笑了笑:“没什么。”

    没什么?

    许瑾瑜瞄了在远处装模作样伺候花草的周勇一眼,又看了魂不守舍的初夏一眼。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前世初夏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未嫁过人,到最后更是代她而死。她亏欠初夏良多,今生最期盼的就是弥补初夏。

    不过,没想到初夏竟对周勇格外留心......

    怎么说呢,周勇当然不算很差,可初夏嫁给一个花匠,实在有些委屈了。

    要不然,就当成什么也不知道好了,少女的心思最善变,说不定以后会有更优秀的男子出现。到时候不用她阻挠,初夏自动就改了心意......

    许瑾瑜心念电转,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若无其事的笑道:“今天日头有些晒人,在园子离站的久了,有些燥热。我们还是回去吧!”

    初夏不疑有他,笑眯眯的应了一声,随着许瑾瑜转身离开。

    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厚颜凑上来搭讪的周勇:“......”

    眼睁睁的看着初夏的身影走远了,周勇心里别提多失望了。然后愤愤不平的想着,一定是芸香暗中向将军告密了。不然,将军怎么可能知道他心仪初夏的事?

    改天他就去私下找芸香,央求也好威胁也罢,总之让她为自己保守秘密。否则,他就将她一直暗恋堂兄的事告诉堂兄!

    ......

    刚回引嫣阁,就见含玉来了。

    含玉冲许瑾瑜行了一礼:“夫人命奴婢来给表小姐送个口信,请表小姐随奴婢去汀兰院一趟。”到底是什么事,却没细说。

    许瑾瑜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只我一个人去么?妤表妹呢?”

    含玉笑着应道:“三小姐那边也有人去送信了。”

    许瑾瑜心里暗暗奇怪。小邹氏巴巴的命人喊她和纪妤过去,到底会是什么事?

    许瑾瑜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小邹氏近来心情颇为不错,看来和纪泽是真的和好如初了。手中拿着顾家送来的帖子,笑道:“妤儿,瑾娘,明天是顾四小姐的生辰,顾家特意为她办了个生辰宴会,邀了不少闺秀去做客。这是顾家特意命人送来的帖子。”

    纪妤精神一振:“真的么?那可太好了。”

    整日在府里待着,闷也快闷死了。总算有机会出府了。哪怕对方是她讨厌的顾采蘋,也无所谓了。

    许瑾瑜对出府做客的兴致不是很大。不过,既然顾家特意送了请帖来,少不得明天得去一趟。

    “姨母,明日你也会去顾家吗?”许瑾瑜明知故问。

    小邹氏肯定不想去顾家。只怕看到顾采蘋,全身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果然,就听小邹氏应道:“顾四小姐的生辰,邀的都是同龄的闺秀千金。我去了反而不合适,也免得你们都拘束。所以,明日我就不去了。到时候就你们两个去好了。”

    太好了!

    没人管头管脚的,玩起来岂不是痛快多了?

    纪妤满心雀跃,笑着对许瑾瑜说道:“瑾表姐,我们明天早点出发。”

    许瑾瑜笑着点了点头。

    ......

    隔日早上,纪妤精心装扮的美美的来找许瑾瑜。出府做客,当然要精心收拾一番。不然,岂不是被别的名门闺秀给比下去了?

    许瑾瑜没有争奇斗艳的心思,只穿了一袭天碧色的罗裙。长长的秀发挽起,发际簪着白玉簪,腰间佩戴着一个香囊,其余的别无装饰。

    真正的美人无需浓妆艳抹精心妆点。穿戴的这般素净,依然清丽动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纪妤难掩嫉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口不对心的说道:“瑾表姐,今天是出门做客。你怎么也不穿的漂亮些。”

    许瑾瑜抿唇轻笑:“今天顾姐姐才是主角,我何必去抢她的风头。”

    顾采蘋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要是抢了她的风头,心中不嫉恨才怪。现在自己和顾采蘋也算是同一阵线的,还是哄着她一些的好。

    纪妤轻哼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穿戴的精致些,是给顾采蘋脸面才对。”

    “私底下怎么说都无妨,待会儿到了顾府,你言行举止可得多留心一些。”许瑾瑜笑着提醒:“不管怎么说,顾姐姐都是你未来的大嫂,你若是当着别人的面就让她难堪,也是让自己难堪。”

    纪妤有些不耐的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第一百三十章 震惊(一)

    半个多时辰后,威宁侯府的马车在顾家的门口停下了。

    负责迎客的管事妈妈见了威宁侯府的马车,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来:“纪三小姐,许二小姐,您们总算来了。我们四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

    纪妤撇撇嘴:“我们来的已经够早了。难不成顾姐姐从昨晚就在等着我们来了?”

    管事妈妈笑的有些尴尬。

    就是随口的客套话,这位纪三小姐怎么那么较真?早就听闻纪三小姐脾气急躁不好伺候,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许瑾瑜笑着打了圆场:“我也天天念着顾姐姐呢!还请妈妈现在就领我们去见顾姐姐。”

    管事妈妈定定神,笑着在前领路,将两人一路领着进了内宅。今日顾采蘋邀了几个闺中密友来赴宴,纪妤和许瑾瑜是来的最早的。

    “我们来的好像有点早了。”纪妤后知后觉的嘟哝。

    许瑾瑜好笑又无奈:“还不是你,一直催着早点来。”到人家府上做客,哪有来的这么早的。

    纪妤坚决不肯承认这是自己的错:“我哪里知道别人都来的迟,倒显得我们两个来的早了。”

    两个少女的窃窃私语隐约的传进管事妈妈的耳中。管事妈妈脸上笑容如常,心里却暗暗撇嘴。纪三小姐也算名门闺秀,说话做事哪有半点闺阁千金的娴静自持。比起许二小姐可差的远了......

    很快就到了顾采蘋的院子里。

    管事妈妈进去通禀,顾采蘋亲自出来相迎,笑盈盈地说道:“三妹妹,许妹妹,快些进来说话。”

    顾采蘋已经和纪泽定了亲,不久就会嫁到威宁侯府。来之前,小邹氏一再叮嘱纪妤不得和顾采蘋起口角。纪妤总算没忘了小邹氏的叮嘱,挤出一个笑容,喊了声顾姐姐。

    顾采蘋亲热的挽起纪妤和许瑾瑜的手,领着她们两个进了自己的闺房。这也是为了显示亲近的意思。

    顾采蘋是顾家的幼女,平日极受父母宠爱。从她的闺房陈设就能窥出一斑,东西不算特别多,却样样精致华美。

    纪妤一一打量过去,暗暗和自己的闺房做比较。得出一个令她气闷的事实,顾采蘋的闺房布置的比她的闺房更好。

    纪妤从来藏不住心思,心里想什么,从脸上一看就知。

    许瑾瑜看在眼里,不知该笑还是该同情小邹氏。小邹氏精明深沉,怎么偏偏生了这么一个蠢钝又毫无城府的女儿?

    “顾姐姐,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和妤表妹各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物。”许瑾瑜笑着打破沉默:“你来看看是否喜欢。”

    紫月和初夏分别捧了生辰贺礼过来。纪妤送的一对宝石手镯,许瑾瑜送了一支精致的金钗。礼物不算特别贵重,也不算出奇,不过,闺中小姐妹来往送礼也足够了。

    顾采蘋一脸恰到好处的欣喜:“你们来做客就行了,还精心准备礼物,实在费心了。这对手镯和金钗我都很喜欢呢!”

    “喜好就好。”许瑾瑜含笑应道:“对了,顾姐姐今日还邀了哪些客人?”

    顾采蘋笑道:“除了你们两个,还有陈家的四小姐和叶家的三小姐。”

    陈四小姐是陈凌雪,叶三小姐闺名叶秋云,是叶皇后嫡亲的内侄女,以貌美多才闻名京城。

    听到叶秋云的名字,许瑾瑜的心里微微一动。

    叶秋云是未来的楚王妃,也是未来的大燕朝皇后。大概是天妒红颜,在楚王登基两年后,叶秋云就得了重病身亡。

    当年许瑾瑜藏身在绣衣阁里很少过问身外事,可当朝皇后病故这么大的事,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不仅知道,还隐隐听到了一些关于叶秋云的风言风语。

    据说,叶秋云当年倾慕的是表哥陈元昭,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后来又被叶皇后挑中做了楚王妃,这才不得不斩断情思。

    据说,陈元昭死后,叶秋云十分伤心,也因此事和楚王离心。所谓的“重病”身亡,其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幕。

    还据说,当年楚王登基后就以“谋逆”的罪名杀了陈元昭,是因为有绿云罩顶之嫌,所以才愤而出手......

    这些流言不知从何而起,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瑾瑜听着只觉得荒诞无稽。以陈元昭的性子,怎么可能和楚王妃有什么牵扯。至于叶秋云倾慕陈元昭的事,倒还有几分可信。

    撇开冷漠无情高傲自大的性子,陈元昭家世出众年少得志,相貌更是英俊得无可挑剔。叶秋云是安国公夫人叶氏的侄女,也是陈元昭嫡亲的表妹,两人自幼就相识。叶秋云一缕情愫寄托在陈元昭的身上,也不算稀奇......

    正想着,就听朝霞笑着来禀报:“四小姐,陈小姐和叶小姐来了。”

    顾采蘋忙笑着迎了出去。

    许瑾瑜和纪妤对视一眼,只得也随着一起迎出去。

    ......

    众少女见了面之后,自有一番寒暄热闹。

    陈凌雪见过几回,也算熟悉了。许瑾瑜的目光大半落在了叶秋云的身上。

    叶秋云确实生的很美,长长的柳眉,明若秋水的眼眸,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微笑中带着几分矜持和高傲。

    她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叶皇后是她嫡亲的姑母,太子楚王是她嫡亲的表哥。今年年初皇上亲自下旨为楚王和她赐婚。到年底楚王就会迎娶她为楚王妃。这样的身份,足以令她傲视所有京城名门闺秀。

    ......所以,叶秋云是真的喜欢陈元昭吗?

    许瑾瑜暗暗在心中琢磨这个问题,不免又多看了叶秋云一眼。

    巧的很,叶秋云竟也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个正着......没有火花四溅,许瑾瑜礼貌的笑了一笑,叶秋云回了个浅笑,然后各自将目光移开。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平静罢了。此时的叶秋云,心情并不平静。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许瑾瑜!是那个落了水被陈元昭救起的少女......果然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眉目如画,沉静温婉。

    冷凝如冰的陈元昭,会喜欢这个柔婉似水的少女吗?

    顾采蘋和陈凌雪有些私交,和叶秋云也算熟稔。私底下说起话来也少了几分顾忌,笑着打趣叶秋云:“叶姐姐,你今日来了怎么一直不说话?是在想着什么心思么?”

    没等叶秋云回过神来,陈凌雪便笑着应了回去:“你就别取笑叶表姐了。叶表姐的婚期定在年底,等过了年,可不就轮到你了么?”

    顾采蘋俏脸红扑扑的,心里甜丝丝的。可想到某件极要紧的事,心里又是一阵惊惶难安。今日她借着生辰的机会,邀众人来做客只是个幌子。真正想见的人,其实是许瑾瑜.......

    现在不便私下说话。待会儿一定要寻个机会,支开众人才行!

    顾采蘋心里暗暗盘算着,打起精神招呼众人说话。

    不一会儿,顾夫人也来了。

    见了长辈,众少女忙起身行礼。

    顾夫人亲切的和众人一一寒暄,对纪妤和叶秋云更是格外的热情客气。前者是顾采蘋未来的小姑,后者身份尊贵,都不能怠慢。相较之下,对许瑾瑜可就纯粹是面子上的客套了。

    顾采蘋傻乎乎的将许瑾瑜当成了恩人,顾夫人却对算计了自己女儿的许瑾瑜有些忌惮。说话时,有意无意的晾着许瑾瑜。

    许瑾瑜何等敏锐,早已察觉到了顾夫人刻意的冷淡。略一思忖,便猜中了其中的缘故。不过,她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顾夫人心性凉薄,顾氏还没咽气,就开始算计着顾采蘋嫁给纪泽做续弦。等将来顾采蘋嫁到威宁侯府,发现了小邹氏和纪泽的私情,才是真的热闹。

    顾采蘋趁着众人说话,迅速的冲许瑾瑜使了个眼色:“许妹妹,我前些日子绣了一对枕巾,上面绣的鸳鸯图案,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你擅长女红刺绣,还请你去看一看,指点我一番如何?”

    许瑾瑜心里一动,笑着应道:“承蒙顾姐姐不嫌弃我的手艺,那我就随顾姐姐去看看好了。”

    顾采蘋已经得偿所愿定了亲事,只等着来年嫁到威宁侯府做世子妃就行了。还会有什么事和她商议?

    顾采蘋见许瑾瑜应了下来,心中暗暗松口气。又笑着对顾夫人说道:“娘,我和许妹妹去去就来。烦请你先替我召唤叶姐姐她们几个。”

    顾夫人心中有些不悦。自己之前已经叮嘱过顾采蘋几回了,让她离许瑾瑜远一点。可她偏偏就是不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夫人就是再不高兴也不便流露出来,笑着点头应了。

    顾采蘋领着许瑾瑜到了闺房里,却没拿什么枕巾出来,转头吩咐一声:“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门半步。”

    朝霞等人立刻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之后,屋里只剩下顾采蘋和许瑾瑜两个人。

    “顾姐姐,你特意支开所有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么?”许瑾瑜直截了当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震惊(二)

    顾采苹瞬间褪下了所有的镇定和笑容,眼中满是惊惶不安和害怕:“许妹妹,我......我的月信一直都没来。”

    什么?

    许瑾瑜一惊,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顾采苹颤抖着说道:“那一晚我随爹娘回府之后,月信一直都没来。我一直有些月事不调的小毛病,迟上几天也是有过的。可这一回,已经整整迟了大半个月了。我心里实在害怕,根本不敢告诉我娘,也不敢叫大夫来诊脉......”

    堆积了大半个月的心惊胆战,此时终于全部倾泻而出。

    顾采苹先是红了眼眶,然后低声啜泣起来。

    许瑾瑜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不会这么巧吧!才那么一回,顾采苹竟然就怀上身孕了?!

    怪不得顾采苹会是这等反应。

    婚前失贞的事,纪家和顾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将此事遮掩了下去。低调的定了亲事,只等着明年将顾采苹嫁入侯府。可一旦顾采苹怀了身孕的消息传出去,婚前私相授受的名声就彻底落在身上。将来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顾采苹再冲动鲁莽,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少女,遇到这样的事,心慌意乱是难免的。

    “许妹妹,我现在该怎么办?”顾采苹握着许瑾瑜的手,低声哽咽:“这几日,我心里害怕极了。偏偏身边又没个可商量的人,所以才借着生辰的由头邀请你登门。你一定要帮我想个法子,一定要帮帮我......”

    “顾姐姐,你先别慌,听我说。”

    许瑾瑜定定神,反手握住顾采苹的手,低声安慰道:“到底是不是有了身孕,你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怀疑罢了。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你不是说了么?你以前月信经常迟,或许这一次是迟的久了一些,过两日就会来了。不过是虚惊一场!”

    “月信迟上几天是有的,哪有迟上大半个月的。”顾采苹边哭边说道:“而且,这几日我一直茶饭不思,闻着鱼肉荤食总觉得恶心想吐。如果不是强忍住了,只怕我娘已经起疑了。”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顾家儿孙众多,成亲的不在少数。顾采苹见惯了几个嫂子怀孕的症状,再往自己的身上一想,不慌乱害怕才是怪事。

    许瑾瑜想了想说道:“顾姐姐,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如果你是真的有了身孕,是想暗中打掉这个孩子,保全名节。还是想将此事暗中告诉世子,提前嫁到侯府去?”

    顾采苹哭声一顿,怔怔的看着许瑾瑜。

    自从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怀疑自己可能有了身孕之后,顾采苹日夜难安,一直活在惶恐惊慌里。压根就没细想过此事。

    打掉孩子保全名节,这当然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可是......

    这是纪泽的骨肉,也是纪家的子嗣。就这么打掉,岂不是太可惜了?万一将来纪泽知道了,岂有不怨恨她的道理?

    “你舍不得打掉孩子?”从顾采苹的神色变化中,许瑾瑜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

    顾采苹用力咬了咬嘴唇:“不,我不想打掉孩子。反正我迟早是要嫁到侯府的,迟一些早一些也没太大的区别。”

    大姐一直无所出,纪泽也没什么妾室通房,至今没有子嗣。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婴,就是纪泽的长子。她嫁到侯府之后,凭着儿子也能很快立足。

    不,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许瑾瑜提醒道:“顾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少不了要听些闲话。”

    就算顾采苹用最快的速度嫁到侯府,孩子也会在七个多月之后就出生。婚前失贞的事想遮也遮不住了。

    许瑾瑜说的“听些闲话”,实在是委婉含蓄。这种事传开来,对女子的名誉损伤极大。

    顾采苹不是傻子,这些事不可能不清楚。

    不过,权衡过后,顾采苹还是坚持这个选择:“是,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的有了身孕,我要留下孩子。”

    许瑾瑜没有再劝,只意味深长地说道:“顾姐姐,今天只有你我两个人,说过的话也只你我知道。你既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将来可别怨恨任何人。”

    请你记着,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将来绝不能埋怨我!

    ......

    许瑾瑜的言外之意,顾采苹几乎立刻就听懂了。

    顾采苹擦了眼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许妹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管将来怎么样,都与人无尤。更不会迁怒到你的身上。”

    有这样的保证就好。

    以顾采苹的性子,将来不迁怒她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说清楚明白了,将来在口舌上也不会落话柄。

    顾采苹一门心思想作死,她又何必苦苦拦着?

    许瑾瑜微微一笑:“顾姐姐想清楚了就好。你先将此事告诉你母亲,暗中请大夫来诊脉,确定有了身孕,再暗中告诉世子和我姨母,将婚期提前,一定要在孕相没显露之前嫁到侯府。”

    顾采苹一听说要告诉顾夫人,立刻就怂了,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娘肯定很生气,我不敢......”

    连投怀送抱的事都敢了,肚中揣个娃又有什么不敢的?

    许瑾瑜心中哂然,面上却是一副体贴关切的表情:“你母亲一向最疼你。知道这事一时愤怒是难免的,不过,总不会弃你不顾。而且,这种事情必须得由你爹娘出面,侯府也必须得给你一个交代。”

    有道理!

    顾采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许瑾瑜又说道:“还有,你母亲若是问起你打算怎么办,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一直哭就行了。”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直接,免得惹来顾夫人的震怒。表现的可怜一点就行了。以顾夫人的世故,岂能想不到“解决”的法子?

    顾采苹一脸感激:“许妹妹,多谢你了。幸好有你给我出主意,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情敌

    许瑾瑜笑了一笑,提醒道:“我们两个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免得大家伙起疑心。等我们都走了,你再和顾夫人说也不迟。”

    顾采蘋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应下了。

    顾采蘋重新洗了脸,略略收拾了一番,确定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了,才和许瑾瑜回了正厅。

    顾夫人嗔怪道:“采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扔下叶秋云她们三个,也不知和许瑾瑜嘀咕半天都说了什么。

    顾采蘋忙打起精神陪笑:“刚才许妹妹指点我绣艺,我听的入神,问了不少问题。许妹妹耐心一一作答,一不小心待的久了些,让大家久等了,都是我的不是。”

    “些许小事,顾妹妹不必介怀。”率先张口的,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秋云,一双妙目流转,向许瑾瑜看了过来:“顾妹妹对许小姐的绣艺赞不绝口,不知许小姐可否让我等一开眼界?”

    声音轻柔悦耳,却隐隐带了一丝挑衅和敌意。

    两人只见了第一面,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

    许瑾瑜不动声色的笑了一笑:“叶小姐太过高估我了。我自小对女红感兴趣,也拜师学了几年,说起刺绣,比娇养在闺阁里的女子确实强上一些。不过,和那些精于绣艺的绣娘比就差远了。”

    叶秋云似笑非笑的扬着唇角:“许小姐何必如何自谦。若不是你的绣艺格外出众,顾妹妹又岂会向你讨教了半天?”

    ......简直是故意找茬的节奏!

    顾采蘋听出些许不对劲,忙笑着打圆场:“叶姐姐,许妹妹确实擅长刺绣,尤其是双面绣。更是令人惊叹。”

    “许小姐竟会双面绣?”叶秋云挑了挑秀眉:“既是如此,我今日更是要亲眼见上一见了。”

    这话听着就有些刺耳了。人家会双面绣怎么了,非要给她看吗?难道不给她看就是名不副实不成?

    直到此刻,许瑾瑜也可以确定了。这个叶秋云果然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来挑刺。

    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开罪过她了?

    难道是因为陈元昭曾救过自己,叶秋云拈酸吃醋。所以故意针对她?

    许瑾瑜心念电闪。脸上漾起一抹微笑:“既然叶小姐一再坚

    持,那我就献丑了。”边说边取出随身带的帕子:“这块帕子是我闲来无事绣着玩的,请叶小姐评点指教。”

    叶秋云身边的丫鬟走过来。接过帕子,送到叶秋云的手中。

    这块帕子正面绣的是兰草,另一面绣的是蝴蝶。两面的图案截然不同,却各自栩栩如生。即使是对女红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幅少见的珍品。

    这么精美的双面绣,在市面上至少值百两银子。而许瑾瑜。竟然绣成了帕子随身带着......

    叶秋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许瑾瑜一眼。

    那张美丽又温婉动人的脸庞,浮着淡淡的浅笑,眼眸清澈明亮:“叶小姐看了帕子,觉得如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有人主动来挑衅,她也绝不会姑息或白白受气。

    “百闻不如一见,许小姐的绣艺果然十分出众。”叶秋云笑着赞了一句。顿了顿又笑道:“许小姐绣艺如此精妙,却没有绣品流传出来。委实有些可惜了。”

    正经的闺阁千金,又不是靠绣艺为生的绣娘,怎么可能有绣品流传到市面上?叶秋云这么说,分明是暗暗贬低许家。

    许瑾瑜眸光微闪,淡淡应道:“叶小姐谬赞了。我只是平日绣着解闷打发时间罢了,又不需靠着绣艺谋生。自是不会有绣品流传出来。”

    叶秋云被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纪妤平日迟钝,今天倒是灵光了一回,立刻接过话茬:“是啊,闺阁里的女儿家何等娇贵。亲手绣的绣品最多就是送给交好的姐妹,怎么可能流传到别人手里。叶小姐说这些话可不太妥当。”

    叶秋云笑的有些勉强:“是我一时失言了,还请许小姐别放在心上。”

    许瑾瑜扯了扯唇角:“叶小姐都说了是一时失言,我又怎么会见怪。”柔中带刺,绵里藏针!

    叶秋云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有两个兄长两个弟弟,她是叶家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自小被捧在掌心娇生惯养。嫡亲的姑母是当朝皇后,只冲着这一层,已足以令她在一众京城闺秀中风光无限独占鳌头。谁见了她不是小心奉承讨好?没想到,这个家世低微的许瑾瑜竟敢这样对她!

    再想到自小恋慕却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表哥,竟会主动跳进水池救许瑾瑜,叶秋云心里更是燃起了一股嫉火。

    这个许瑾瑜,凭什么如此轻松就得了表哥的另眼相看?

    她一直喜欢表哥,苦苦等着表哥登门提亲,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皇上为楚王赐婚的圣旨。她不得不感激涕零的接了圣旨,背地里却哭了很久。

    在听说陈元昭救了落水的许瑾瑜一事后,她又嫉又恨,连着半个月都没睡好。虽然一直都未见面,可许瑾瑜这个名字早已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里。

    今天,她终于亲眼见到了传闻中的许瑾瑜。

    许瑾瑜果然生的美丽动人,还有这么出色的绣艺,口舌更是犀利......

    ......

    叶秋云没说话,许瑾瑜也住了嘴。

    气氛顿时显得微妙而尴尬起来。

    顾夫人老于世故,不动声色间就扯开了话题:“听说皇后娘娘近来身体有恙,几位皇子皇子妃还有公主驸马,轮流进宫伺疾。不知叶小姐可曾入宫探望皇后娘娘?”

    提起叶皇后,叶秋云高人一等的骄傲和自信顿时回来了,笑着说道:“前两日,母亲领着两位嫂子一起进宫。我如今倒是不便进宫探望姑母了。”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了许瑾瑜一眼。显然是在炫耀自己的准王妃身份。

    许瑾瑜对叶秋云彻底没了好感。比起矜持不失优雅冷淡中透着犀利的纪妧,这个叶秋云可真是差的远了。

    心胸狭窄,性情浅薄,目中无人!

    和阴狠无情的楚王倒是挺合适的一对。

    顾夫人不喜许瑾瑜,又有意捧着叶秋云,接下来的话题,基本都在叶皇后身上打转。

    这样的话题。许瑾瑜当然插不上嘴。也乐得清闲自在。可惜,她想清闲,叶秋云却不肯放过她:“......秦王妃生辰宴那一天。我正好身子不适,没能登门做客,也错过了表哥救许小姐的精彩一幕呢!”

    如果语气再淡定一点,别透露出那一丝酸意就更自然了。

    许瑾瑜也不解释。只羞涩的笑了一笑:“陈将军援手相救,我心中一直感激不尽。”

    叶秋云看在眼里。心中既羡又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来也是表哥的不是。既是跳进水池里救了你,总该负责登门提亲才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岂不是损了你的名节。”

    许瑾瑜立刻正色道:“叶小姐这话可不妥当。陈将军跳水救人。是出于一片好心。我心中只有感激,万万不会生出别的念头来。想来知道内情的人,也绝不会搬弄口舌说三道四。”

    搬弄口舌说三道四的叶秋云笑容一僵。

    许瑾瑜又说道:“更何况。那一天落水被救的不止是我,还有顾姐姐。当时救了顾姐姐的是秦王府里的侍卫。照着叶小姐的说法。那个侍卫岂不是也要登门来提亲才算没损了顾姐姐的名节?”

    叶秋云:“......”

    从提起落水一事的时候,顾采蘋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就更难看了。

    换在以前,顾采蘋十有八九是要迁怒许瑾瑜的。不过,如今许瑾瑜是她最信任的“盟友”。要怪当然是怪无端提起此事的叶秋云。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顾采蘋神色僵硬,语气也硬邦邦的:“时候不早了,我们移步去饭厅。”

    说着,率先起身,招呼许瑾瑜纪妤陈凌雪一起往外走。

    被晾在一旁的叶秋云气的白了俏脸。

    顾夫人心中也觉得不痛快。

    说些什么不好,非要提起落水那件糟心事。这位叶三小姐,也太自以为是了,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还有那个许瑾瑜,忍让几句只当没听见就是了,偏偏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害的采蘋没了颜面,又迁怒到了叶秋云身上......

    顾夫人再不痛快,也不好晾着叶秋云,挤出笑容道:“叶小姐随我一起去饭厅吧!”

    叶秋云忍住拂袖离开的冲动,扯了扯唇角,算是应了。

    ......

    因着之前的不快,午饭的气氛自是也没好到哪儿去。

    顾采蘋只吃了几口,便觉得一阵阵反胃,几乎抑制不住想吐的冲动,一张俏脸隐隐泛白。

    许瑾瑜就坐在她身边,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悄悄扯了扯顾采蘋的衣袖。

    一定要忍着!千万不能当众露出异样!

    顾采蘋胃里翻涌不休,想忍也忍不住了,面色仓惶的捂住嘴,起身冲了出去。

    朝霞一惊,忙跑着跟了出去。

    纪妤一脸疑惑:“顾姐姐是怎么了?”

    顾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悄然一变,硬是挤出了笑容:“她前两日受了寒气,大概是还没好,又引起了肠胃不适。我待会儿就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顾采蘋那副样子,像是受了寒气肠胃不适的症状吗?

    纪妤和陈凌雪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微妙。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追根问底就是了。

    顾夫人显然心神不宁,也没心思吃饭了,很快便搁了筷子。许瑾瑜等人自然识趣,很快便起身告辞了。

    顾夫人歉然道:“今日怠慢诸位了。”

    陈凌雪善解人意的应道:“顾姐姐的身体要紧,我们几个也来了半天打扰够久了,也该告辞了。”

    顾夫人无心多说,客套了几句,便命人送了几人出府。

    一路上,叶秋云一直低声和陈凌雪说话,看都不看许瑾瑜,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许瑾瑜心中只觉得好笑。这个叶秋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吧!被人捧惯了,便以为周围的人都应该上赶着巴结讨好她不成?

    许瑾瑜索性放慢了脚步,和叶秋云渐渐拉开了距离。

    叶秋云心里却又不痛快了。到了顾府的大门边,停下了脚步,一副居高临下的矜持:“今日有幸结识许小姐,日后我若是发帖子请许小姐到叶家做客,还望许小姐赏脸。”

    许瑾瑜淡淡一笑:“叶小姐不嫌弃我说话乏味无趣,肯和我结交,是我的荣幸。我岂有不识抬举的道理。”

    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清晰可见。

    叶秋云心中暗暗恼怒,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许小姐严重了。过些日子我要办一个赏菊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许瑾瑜似笑非笑的应了回去:“那是当然。”

    两人目光一触,各自心中冷哼一声。

    ......

    “奇怪,之前顾姐姐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当场快吐出来的样子?”上了马车之后,纪妤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要是身子不适,就安心养着,何必巴巴的把我们都请来做客。”

    请了客人来,又不好好招呼。先是拉着许瑾瑜到屋子里说了半天的话,将她们都晾在一边。吃饭时又来了这么一出,害得她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她还没吃饱呢!

    这叫什么待客之道!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听着纪妤发牢骚。此时的顾夫人,应该已经知道真相了吧!不知顾夫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对了,顾姐姐今日特地叫你去了她的闺房,你们都说了什么?”纪妤好奇的问道。

    许瑾瑜敷衍道:“她在准备嫁妆,想亲手绣枕巾被套之类的,所以特地向我请教,花的时间不免久了一些。”

    纪妤倒也没起疑心,只是撇了撇嘴:“婚期在明年呢,还有半年,她大可以慢慢绣嫁妆,有什么可急的。”

    许瑾瑜笑而不语。

    哪里还要半年,或许不出一个月,纪妤就该称顾采蘋一声大嫂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震怒(一)

    顾采苹几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朝霞在一旁搀扶着顾采苹,一边暗暗焦虑担忧。顾采苹的身体异样,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这个贴身丫鬟。月事迟来了这么久,现在又吐成这样......

    傻子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顾采苹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终于稍稍停了。一张俏脸惨白的骇人。

    “小姐,夫人待会儿肯定就来了,”朝霞急急的低语:“若是夫人问起来,你可得想好了怎么说......”

    未婚先孕,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出去,顾采苹就会名声尽毁。

    顾采苹显然已经有了主意,低声道:“先扶我回屋子休息片刻。”

    朝霞不敢多问,将顾采苹搀扶着回了屋子。重新梳洗一番,再喝了几口热水下肚,顾采苹整个人才缓过劲来,脸色依然苍白难看。

    就在此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采苹,开门!”顾夫人的声音里隐约含着怒气。

    顾采苹深呼吸一口气,冲朝霞使了个眼色。朝霞忙去开了门。

    顾夫人走了进来,在看到顾采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孔后,神色一沉,声音也沉了下来:“你们都退下。”

    丫鬟们迅速领命退下了。

    顾夫人定定地看着顾采苹,缓缓问道:“采苹,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吐成那样?”

    顾采苹咬咬牙,才低声道:“娘,我的月信迟了半个多月,我大概是......有了身孕了。”

    哪怕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可在亲耳听到顾采苹承认时,顾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晃了一晃。

    顾采苹心里一慌,忙上前扶住顾夫人:“娘!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顾夫人气的全身簌簌发抖:“还没出嫁就有了身孕,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顾家上下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就是你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顾采苹眼圈一红,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娘,你只知道怪我。我哪里知道就那么一回......就会怀上身孕......”

    这半个多月来的惊惶忐忑不安委屈,尽数涌上心头。

    顾采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顾夫人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说话是否刺耳了:“男欢女爱的事当然会让女子怀上身孕。你被许瑾瑜怂恿着去和纪泽私会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

    顾采苹也不辩解,只一劲儿的哭。

    顾夫人发了一通怒火,情绪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气归气,这么棘手的问题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否则,顾采苹这辈子可就完了。

    “此事不能声张。”顾夫人迅速有了决断:“我暗中命人去买落胎药来,你喝了药打掉孩子,装着感染了风寒,在屋子里养上一个月......”

    “不,我要留下这个孩子!”顾采苹却出人意料的打断了顾夫人,挂满泪珠的俏脸上满是坚决:“娘,我肚子里的是纪泽的骨肉,也是纪家的子嗣。纪家不能不认,我要留下孩子。”

    顾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又气又怒,想也不想的扬起手。

    啪的一声,顾采苹的左脸已经多了五指红印,火辣辣的疼!

    顾采苹捂着脸,泪水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是吃猪油蒙了心,这孩子要怎么留?”顾夫人咬牙切齿的怒骂:“你大姐去世才半年,难不成你现在就要嫁到威宁侯府去?你想让一辈子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吗?还是想让我们整个顾家都背上骂名?我算是白白疼你这么多年了!”

    顾采苹想起许瑾瑜的叮嘱,什么也不说,就是一直哭。

    顾夫人听着她凄凄惨惨的哭泣声,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不知哭了多久,顾采苹依然一直在哭,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行了,别哭了。”顾夫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眉宇间满是阴霾:“如果哭就能解决问题,你哭上十天半月也由着你。这事我得和你爹私下商议,等商议好了再说。你就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哪儿都不准去。”

    有转机了!

    顾采苹心中暗喜,哭声渐渐小了。

    简直就是天生的冤孽!顾夫人恼火的哼了一声,临走前,忍不住狠狠瞪了顾采苹一眼。

    此时的顾采苹,看似垂着头哭泣,实则暗暗沉浸在心愿即将得偿的喜悦里,根本不介意被瞪上一眼两眼。

    ......

    纪妤和许瑾瑜刚过午时就回了府。

    小邹氏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问道:“妤儿,瑾娘,你们两个到顾家做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出门做客,应该临近傍晚再回来。这么早就回来,可见顾家招待不周。可是,顾家特意下了帖子邀请两人前去做客,又怎么会故意怠慢?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纪妤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立刻抢着说道:“娘,你可不知道,今日去顾家可真是憋死我了。顾采苹根本没心思招呼我们。到吃午饭的时候,她才吃了几口,就面色大变冲出去吐了。顾夫人说她是受了寒气肠胃不适,让我们各自先回来了......”

    小邹氏心里咯噔一沉,急切的追问道:“顾四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亲眼看见她吐了么?”

    “这倒没有。”纪妤撇撇嘴:“呕吐有什么好看的,我和瑾表姐很快就告辞回来了。”

    许瑾瑜闲闲接过话茬:“是啊,顾夫人忙着照料顾姐姐的身子,也没心思再招呼我们。我们自然识趣的先告辞了。姨母不用为顾姐姐担心,她只是受了点寒气,养上几日就会好了。”

    她才懒得关心顾采苹的身子如何!她关心的是顾采苹到底因为什么吐的那么厉害......

    小邹氏心思烦乱,无心多说,挥挥手让她们两个退下:“好了,既是回来了,你们就各自回院子歇着吧!”

    许瑾瑜临走前,饶有深意的看了小邹氏一眼。

    这么要紧的大事,顾家绝不敢拖延。最多一两日大概就会登门。想想小邹氏到时候的反应,心中都觉得快意。

    小邹氏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顾采苹若是生病也就罢了,万一......是有了身孕怎么办?

    以顾家人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小邹氏越想越是心神不宁,特意叫来府中的小厮:“你现在就去世子当值的指挥所,给世子悄悄送个信。就说府里有重要的事,请世子有空的时候回来一趟。”

    那个小厮领命去了。

    小邹氏在焦躁不安中等了一个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那小厮才回来复命:“启禀夫人,奴才去了指挥所,却没见到世子。听指挥所的人说,今日太子和秦王一起去西山狩猎,世子领了一千禁军随行护驾。大概要两天才能回来。”

    有公差也没办法,再等上两天好了。

    小邹氏胸口发闷,却又无可奈何。

    ......

    还没等小邹氏等上两天等到纪泽回府,第二天,顾老爷顾夫人就一起到威宁侯府来了。

    小邹氏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浓,可人家都已经登门了,总不能避而不见,也只能打起精神招呼:“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快些上座。含玉,去泡一壶上好的茶来,再命厨房准备一桌精致的菜肴。”

    顾老爷顾夫人都是心事重重,哪有心情喝茶吃饭。

    “我们夫妇今日登门,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和夫人商议。”顾老爷不便和小邹氏说话,便由顾夫人张了口:“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夫人让所有伺候的人暂且避一避。”

    小邹氏心里一沉,面上挤出笑容来:“这当然是方便的。”一声吩咐,所有人都退下了。

    正堂里只剩下小邹氏和顾夫人夫妻两人。

    小邹氏强自镇定,张口询问:“今日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匆匆到府里来,又特意让我支开所有的下人,想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她想象的那样!

    顾老爷皱紧了眉头,长叹了一声:“这桩事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然而,事已至此,不说也不行。

    顾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叹口气接过了话茬:“这里没有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这些日子,采苹一直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我原本以为她被拘在 闺房里闷了,这才答应了在她生辰这一日邀请几个闺中好友登门做客。谁知道,她昨天吃了没几口,吐的一干二净。我放心不下,想请大夫登门给她诊脉。她死活都 不肯......”

    话音越听越不对劲。

    小邹氏神情僵硬,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顾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响起:“......我当时已经觉得不对劲,反复的追问,她才哭着告诉我,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迟半个多月了,只怕是已经有了身孕......”

    小邹氏只觉得头轰的一声炸开了。

    顾采苹竟然有了身孕?!

    才那么一回,顾采苹竟怀上了纪泽的骨肉!

    第一百三十四章 震怒(二)

    愤怒和嫉火在胸膛里汹涌,交织成苦涩之极的滋味。

    小邹氏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怎么会变成这样?自从那一晚过后,所有的事似乎都脱离了她的掌握,朝着诡异又令人慌乱的方向进行......

    顾夫人苦笑一声:“夫人听了一定觉得惊讶。不瞒你说,我昨日知道此事后,又气又急,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打的她脸都肿了。可再生气再愤怒,这事也得解决。我们夫妻两个心中也没了主张,这才急着登门,和夫人商议解决的办法。”

    没有主张?骗鬼吧!

    如果顾家不是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只要悄悄弄一碗落胎药让顾采蘋喝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这个孩子就行了。

    现在“登门商议”,分明是想逼着纪家早日娶顾采蘋过门......

    小邹氏面色变幻不定,没有张口说话。

    顾夫人见小邹氏这般反应,已经知道小邹氏并不情愿,心里也是一阵不满。

    顾采蘋坚持要留下孩子,她一开始十分恼怒,可后来和顾老爷一商议,又觉得此事也不是不可行。

    纪泽至今没有子嗣,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男婴,将来就是威宁侯府的继承人。打掉孩子确实可惜。两家已经定了亲事,顾采蘋迟早要嫁到侯府来,提前半年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么说出去,于顾家的颜面不好看。所以,必须要让威宁侯府主动提出早日迎娶顾采蘋过门才行。

    小邹氏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不认账?

    到底是继室,表面文章倒是做的不错,可骨子里压根就不想让纪泽早日有子嗣。

    顾夫人心中冷哼一声,口中又叹道:“蕙娘在子嗣上福薄,嫁给世子这么多年,只怀过一回,孩子还没保住。幸好世子有情有义,并未因此就见 怪蕙娘。如今蕙娘走了,世子膝下空虚。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若是一声不吭的让采蘋打掉肚里的孩子,只怕世子将来会怪我,就是夫人知道了,心里也 一定惋惜。这才厚颜登了门。”

    小邹氏终于稍稍回过神来,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还

    望亲家夫人见谅。我乍然听到此事,难免有些错愕,这才反应慢了一些。”

    顾夫人倒是颇为体谅大度:“这也怪不得你。我知道这事后,昨日一天都没胃口吃饭,晚上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说到底,孩子是无辜的,采蘋 也不是成心想遇上这样的事。谁知道这么巧的就怀上了孩子?现在想来,大概这也是上天的美意,希望世子早日有子嗣,威宁侯府也能早日后继有人。”

    顾夫人果然厉害。

    口口声声都是世子的子嗣威宁侯府的继承人,小邹氏就是想不承认这个孩子也张不了口了。

    “孩子自然是无辜的。”小邹氏太阳穴突突直跳,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模糊:“不过,我们纪家和顾家都是有体面的人家,结亲迎娶都是大事,不能过于草率。这么重要的事,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决定。不如等世子回府了,商议一番再给你们回音如何?”

    “这是理所当然的。”顾夫人似是松了口气:“事关子嗣,世子一定比谁都紧张上心。只是此事禁不住耽搁。现在采蘋身形未变,遮掩些时日无妨。一来二去的若是耽搁的久了,将来嫁到侯府来,不止是我们顾家难看,就是纪家颜面也不好看。夫人你说是不是?”

    小邹氏干巴巴的挤出笑容:“是,你考虑的果然周全。放心好了,等世子回府,我立刻就和他商议此事。最多三天,就会给顾家回音。”

    顾夫人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也好,那我们就等上三天。”顿了顿又道:“夫人每日要忙着操持府中的琐事,我们夫妻两个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

    小邹氏心里乱轰轰的,也没心思再和顾夫人周旋,顺水推舟的起身送客:“如此,我就不多留亲家老爷亲家夫人了。”

    小邹氏亲自送了顾老爷顾夫人出府。

    守在门外的含玉忙跟了上去,心里却暗暗奇怪。

    顾老爷顾夫人来的匆忙,走的更是匆忙。从头至尾待了还不到一炷香时辰。还有,小邹氏难看的脸色几乎遮也遮不住......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

    送走了两人,小邹氏的脸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顾采蘋!

    你怎么可以怀上纪泽的骨肉,还妄想着凭借着子嗣早日嫁过来......

    混合着嫉火怒火,小邹氏的脸孔隐隐有些扭曲,看的人心中生寒。

    含玉暗暗打了个寒颤,决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持沉默,绝不冒然张口说话,免得一个不慎触怒了小邹氏。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闷气怒火,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抬头,见含玉低着头不吭声,顿时张口骂道:“瞧瞧你那副样子,我是吃人的老虎不成。给我滚!”

    随着一个滚字,一个茶杯摔了过来。

    含玉连躲都不敢躲,任由茶杯重重的落在身上,滚热的茶水溅落在裙摆上,精致的茶杯咣当一声脆响,在地上摔的粉碎。

    含玉忍着痛楚,将茶杯和地上的茶水都收拾了,才退了下去。

    含玉实在是太了解小邹氏的脾气了。如果刚才躲开了茶杯,或是仓皇的退下,今天等着她的绝对是一顿板子。

    在小邹氏身边伺候多年,含玉已经懂得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

    果然,小邹氏没再发火。

    在含玉退下之后,小邹氏一个人独自了许久,神色阴晴不定。

    如果可以,她绝不会让顾采蘋早日过门。可看顾老爷顾夫人的架势,这个孩子怕是非留下不可了......更重要的是纪泽的反应。

    当年她故意气掉了顾氏的孩子,纪泽口中不说,心中也是怪她的。

    现在顾采蘋怀上了他的骨肉,他会不会对顾采蘋生出几分怜惜?然后心甘情愿的娶了顾采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内堂外响起了脚步声。

    “谁?”小邹氏心情十分恶劣,语气也跟着十分阴沉。

    “妹妹,是我。”走进来的是邹氏,身后跟着许瑾瑜。

    邹氏演技进步神速,明知小邹氏见了顾老爷顾夫人心情不佳,却只当不知道:“我刚才听下人说起顾老爷顾夫人来了,所以特地过来打个招呼。他们人呢?”

    小邹氏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句:“已经走了。”

    邹氏露出讶然的表情:“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也没留下吃了午饭再走么?”又打量小邹氏一眼,关切的说道:“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邹氏此时哪有心情细说。更何况,她还没想好怎么解决此事,愈发不愿提前露了风声,含糊其辞的说道:“没什么事,大概是整日闷在府里心情有些烦闷。”

    许瑾瑜心中哂然冷笑。

    顾老爷顾夫人登门,肯定是逼着小邹氏表态。小邹氏知道顾采蘋怀了身孕,心中不知嫉恨成什么样子......

    “姨母整日操劳,心情烦闷也是难免。”许瑾瑜“体贴”的安抚道:“等日后顾姐姐过了门,替姨母分忧解劳,姨母也能多腾出些空来,或是出府做客,或是多在园子里转转。也就不会这么烦闷了。”

    句句戳中小邹氏的痛处。

    小邹氏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勉强嗯了一声。在许瑾瑜说出更多刺耳的话之前张口道:“大姐,瑾娘,我今日心情烦闷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不住你们两个了。”

    许瑾瑜善解人意的笑了一笑:“也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姨母了。”

    母女两个一起出了汀兰院。

    邹氏压低了声音问道:“瑾娘,你拉着我到汀兰院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许瑾瑜悠然一笑,卖起了关子:“娘,我今天拖着你过来,是让你看看姨母头痛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等过些日子就一清二楚了。”

    “你这丫头,和我说话还说一半留一半。”邹氏嗔怪的白了许瑾瑜一眼。

    许瑾瑜眨眨眼,笑的意味深长:“不是我成心要卖关子。只是这事关系着顾姐姐的名节,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自然不能随意乱说。等过几天,自然就见分晓。”

    ......

    小邹氏又等了一天。整整一天米粒未进彻夜难眠。等的焦躁难耐身心俱疲,

    到了傍晚时分,纪泽终于回了府。

    门房早已得了小邹氏的叮嘱,忙上前道:“夫人特地吩咐过,请世子一回府立刻就去汀兰院一趟,夫人有极要紧的事和世子商议。”

    纪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小邹氏还能有什么要紧事,十有八九是几天没见又惦记他了......

    到了汀兰院,看到小邹氏异常憔悴焦急的脸孔,纪泽才察觉到不对劲,收敛了笑意:“出什么事了?”

    下人早已识趣的全部退下了。含玉守在门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半步。

    小邹氏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神情紧绷:“玉堂,顾家昨日来人了。”

    所以?纪泽挑了挑眉,等待小邹氏说下去。

    小邹氏用力咬紧牙关,一字一字的挤出了口:“顾采蘋有了身孕!”

    纪泽一惊,笑容凝在了唇角。

    只那么一回,怎么就这么巧的有了身孕......

    “实在太不巧了,就那么一回,顾采蘋竟然就怀上了。”小邹氏密切的留意着纪泽的神色变化,口中忿忿不已的说道:“顾家人登门,就是为了让我们拿出解决的办法来。也亏得他们有脸登门,换了要脸面的,这种事绝不会宣之于口,私下用一碗落胎药,解决了肚子里的孽种就是了......”

    听到孽种两个字,纪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冷淡:“顾采蘋肚子里是我的骨肉,怎么就成孽种了?”

    小邹氏心里一凉。那份凉意,从心底迅速的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是冰冰凉凉的。

    男人在床上说再多的甜言蜜语也靠不住,最重要的还是子嗣......

    当年她暗中设计弄掉了顾氏肚中的孩子,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纪泽口中没说什么,心里却极不痛快,之后连着几个月都没来找过她。是她厚着脸示好,好不容易才拢回了纪泽的心。

    现在,顾采蘋怀了他的孩子,顾家人亲自登门,只差没明着逼纪泽早日娶顾采蘋过门了。而纪泽,似乎也并不反对......

    小邹氏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顾家人的意思,是希望将婚期提前,在顾采蘋显怀之前迎娶她过门。我昨天没有立刻应下,和他们说了要和你商议此事,三天以后再给回音。你现在是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

    纪泽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反正定了亲事,迟早要娶她过门,早些也无妨。”

    不出所料,果然是这样的反应!

    小邹氏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长长的指甲用力的掐入掌心。靠着那一丝丝刺痛,勉强维持着镇定:“你真的想好了么?顾氏去世还不满一年,你就急急的迎娶新人过门,传出去只怕不太好听。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言官,只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你是在关心我们侯府的名声,还是关心我的名声?”纪泽似笑非笑的扯起了唇角,眼神冷凝又锐利:“或者,你其实什么都不关心,只是不希望我娶顾采蘋过门。最好是让顾家咽下这个哑巴亏,打掉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

    小邹氏心底最隐秘的心思被揭穿,一阵无法言喻的难堪,有些狼狈的否认:“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早日有子嗣,我比谁都高兴。”

    真的是这样吗?

    纪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讥讽。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少年,这十年的朝堂生涯,早已将他磨练的精明深沉。

    小邹氏在想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顾氏当年怀了身孕,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能平安生下儿子。”纪泽的声音响起:“你嫉妒心太重,容不下顾氏平安生下孩子,故意设计她亲眼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厮混。顾氏受惊摔了一跤,孩子也没了。我再怪你也无济于事,所以此事我从来不提。”

    小邹氏神色僵硬的听着,忽然有种预感。接下来纪泽要说的,大概不会太好听。

    小邹氏的预感很灵验。

    纪泽定定地看着小邹氏,缓缓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和我同龄的男子,有几个儿子的不在少数。我至今却没有子嗣。等顾采蘋过门生下了儿子,之后你想怎么折腾她都行。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绝不准再动心思。”

    ......

    小邹氏心中嫉恨的火焰熊熊燃烧,几乎快冲破胸膛。

    听听纪泽的口气!

    顾采蘋还没过门,纪泽已经开始向着她了。女人一旦怀了身孕,在男人心里的分量果然就不同了......

    如果真的任由顾采蘋平安的生下儿子,将来纪泽的心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只怕会被顾采蘋抢的一干二净!

    不,她绝不会容顾采蘋生下孩子!

    小邹氏心中嫉恨不已,脸上反而镇定了下来,柔声说道:“好,我都听你的。”

    她一个字都不反驳,表现的如此柔顺,倒让纪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看了小邹氏一眼:“顾采蘋过门后,你暂且按捺不动,忍上一年半载。等她生下了孩子,你怎么折腾她都行。”

    顿了顿又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不愿别的女人给我生孩子。可我已经这个年龄了,总不能一直没有子嗣。将来这威宁侯府的爵位,也得有人来继承。你就忍上这一回,等有了孩子,我找个由头将顾采蘋送到田庄去静养,然后孩子交给你抚养。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听着这番情深意重的话,小邹氏非但没释怀,心里反而愈发下了狠心。

    子嗣在纪泽的心里分量这么重!儿子绝不能出自顾采蘋的肚子,要生,也该是她来生!

    原来迟迟没下定决心,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终于狠心做了决定,心里倒是豁然开朗了。只要筹谋得当,就是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当然了,这样的想法绝不能让纪泽知道,免得他从中阻拦。等怀上了身孕再说也不迟。到时候,纪泽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小邹氏心里暗暗盘算着,脸上露出感动的笑容:“玉堂,你待我真是太好了。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心里了。我绝不会刁难顾采蘋,一定精心照顾她的衣食起居。”

    纪泽见她这般反应,心里一松,俊脸上也浮了一丝笑意:“你能想通就好。明天我会亲自去顾家一趟,商议成亲的事。”

    这两句话,无疑是在小邹氏脆弱的胸口又插了一刀。

    小邹氏将满心的酸意按捺下去,打起精神说道:“既是要迎娶顾采蘋过门,婚期就要定的快一些,免得肚子显怀被人看出来。顾氏孝期未满,你又是续弦,成亲的事就不必太过张扬了。摆几桌酒宴,请些亲朋好友来观礼就行了。”

    纪泽对此倒是没有意见:“一切都从简。我会和顾家人说一声,料想他们也不会介意的。”

    还有什么可介意的?

    自家女儿已经失了清白,又怀了他的骨肉。现在顾家人只盼着他早点娶人过门,在亲事上肯定不会有太多意见。

    小邹氏心中刻薄的想着,口中却笑道:“我这就命人将你和顾采蘋的生辰八字拿去合一合,从下个月中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出来。你后天就去顾家,将成亲的喜日子送过去。”

    纪泽一口应了下来。

    应的真是利落爽快。小邹氏心里又气又酸又苦,全仗着过人的自制力才忍下了。

    ......

    第二天,小邹氏请高僧合了生辰八字,选定了吉日。准备好了送喜日子的各色礼物。又隔了一天,纪泽携着厚礼亲自去了顾家。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侯府里的人。

    邹氏得知了此事之后,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顾老爷顾夫人那日登门的来意,也很清晰明了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邹氏忍不住问许瑾瑜:“婚期原本不是定在明年吗?无端端的怎么会提前?”

    许徵也是一脸疑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表嫂去世还没满一年,世子就这么急着娶新人过门,传出去只怕也不太好听吧!”

    何止是不太好听!还不知会有多少闲言碎语。

    等顾采蘋过了门,怀孕的事也就瞒不下去了。许瑾瑜说道:“世子如此着急娶迎娶顾采蘋,当然是有理由的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顾采蘋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顾采蘋竟然怀孕了?

    邹氏和许徵俱是一脸错愕。

    “你是不是那日去顾家做客就知道此事了?”邹氏皱眉问道:“我记得那一天,你和妤儿中午就回来了。”

    许瑾瑜点点头:“是,顾采蘋怀了身孕,却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一天设了生辰宴,其实就是想见我,问问我应该怎么办。我劝她,要么打掉孩子,要么就早点嫁到侯府来。她自己坚持要选第二条。”

    这是顾采蘋自己做的决定,将来不管如何,都与人无尤。

    邹氏虽然觉得顾采蘋做的不妥,可这毕竟是顾家和纪泽的事,她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可质疑的:“算了,这些事轮不到我们操心,世子愿娶,顾采蘋愿嫁,爱怎么折腾都随他们吧!”

    许瑾瑜欣然笑道:“娘,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他们这一摊子污七八糟的事,以后不知还要折腾多久呢!我们就别管了,躲在一旁等着看热闹好了。”

    自从知道纪泽的真面目之后,邹氏对纪泽再没有一丝好感。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许徵扯了扯唇角说道:“其实,他们两个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用心险恶心冷无情,一个一厢情愿愚不可及。再有居心不明的小邹氏在一旁虎视眈眈......

    等顾采蘋嫁到侯府,不闹的鸡飞狗跳才是怪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甜言

    “朝霞,世子真的来了吗?”顾采苹一脸期盼的问道。

    从那一日孕吐过后,这几天顾采苹再未出房门半步,整日躲在屋子里。只有朝霞一个人贴身伺候。

    每天吃了就吐,又怀着满腹心事,顾采苹整个人迅速的憔悴消瘦下来。秀丽的脸庞整整瘦了一圈,面色苍白,下巴也尖尖的,显得楚楚可怜。

    朝霞一脸雀跃,低声笑道:“来了。奴婢刚才悄悄去看了,世子带了很多礼物来,还送了成亲的喜日子来。”

    太好了!

    纪泽终于来了!

    顾采苹眼中闪出狂喜,紧紧的攥住了朝霞的手:“真的么?你没骗我吧!”

    朝霞抿唇一笑:“奴婢怎么敢骗小姐。若是小姐不信,不妨等上片刻。待会儿夫人来了,小姐自然就知道了。”

    顾采苹一扫前几日的惊慌忐忑,眼角眉梢俱是喜悦的光芒。

    朝霞不失时机的笑道:“小姐这颗心终于可以稳稳的放回去了。世子至今没有子嗣,对小姐肚中的孩子一定很重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登门送日子来。等小姐嫁到侯府,一鼓作气生了儿子,世子这颗心一定会全部放到小姐身上,想跑也跑不了了。”

    顾采苹听的甜丝丝美滋滋的。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想急切的抓住纪泽的心,她也不会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了!

    纪泽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也无意娶她为妻。如果不是因为许瑾瑜将大好的机会让给了她,她大概就和世子妃的位置无缘了。如今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心也一定会渐渐挪到她的身上来......

    朝霞见顾采苹一脸欢喜,心中也迅速的盘算起来。

    为了遮掩小姐的身孕,婚期最多就是下个月。小姐嫁到了侯府,碍着身孕是不能和世子同房的。到时候,小姐必然要从身边挑一个通房丫鬟。论相貌论资历,自然非自己莫属......

    想到俊美倜傥的世子,朝霞也悄然红了脸颊。

    身为一个丫鬟,最好的出路做主子的陪嫁丫鬟,然后开脸做通房。若是幸运的怀上一子半女,就能脱了奴籍做上主子。后半辈子的生活也就有了依靠......

    主仆两个各怀美妙的心思,各自默然不语。

    顾采苹先回过神来,见朝霞红着脸怔怔的出神,很快就猜到了朝霞在想什么。心中陡然冒出一股酸意,用力的拧了拧朝霞的脸:“你这丫头,半天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朝霞被脸颊的疼痛惊醒,在见到顾采苹略有些不快的眼神时,心中懊恼不已,忙陪笑道:“奴婢刚才是在为小姐高兴呢!”

    伺候顾采苹这么久,还有谁能比朝霞更清楚顾采苹小心眼又善嫉的性子?她这点小心思暗中想想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让顾采苹知道。

    “好了,在我面前就别说那些场面话了。”顾采苹似笑非笑的看了神色紧张的朝霞一眼:“这儿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主仆两个。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就是了。”

    傻子才会实话实说。

    朝霞将所有的心思都收拾起来,笑的更殷勤了:“小姐误会奴婢了。奴婢刚才走神,是在想着小姐很快就要嫁到侯府,可嫁妆还没准备齐。这可得告诉夫人一声,抓紧时间准备。”

    顾采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淡淡说道:“朝霞,你心里在惦记什么,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到。只要你忠心耿耿好好伺候,我x后自然会送你一份光明前程。”

    她怀着身孕,就是嫁到侯府了,也不能伺候枕席。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从身边挑一个。卖身契攥在自己手里,料想朝霞也翻不出风浪来。

    朝霞又惊又喜,想也不想的跪下了:“多谢小姐,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绝不会有二心。”

    顾采苹不无矜持的嗯了一声。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便宜了朝霞,不过是先画一块大饼,让朝霞看着心热,做事更加尽心罢了。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定是顾夫人来了!

    ......

    顾采苹心中一阵激动,亲自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果然是顾夫人。除了顾夫人之外,更有一个令顾采苹意想不到的人。

    “采苹,”身着宝蓝锦袍的俊美青年男子徐徐一笑,散发出令人屏息的魅力,声音温柔:“我放心不下你,厚颜求岳母领着我来探望,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顾采苹被突如其来的惊喜乐昏了头,双颊酡红,眼眸熠熠生辉:“姐夫,你竟亲自来看我,我实在没想到......”

    留下孩子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婚期提前了不说,纪泽待她也比往日亲切温柔多了。那双漂亮的眼眸满是怜惜。

    这样的目光,是她梦寐以求却一直求而不得的,现在却清晰无误的崭露在她眼前。

    顾夫人见不得顾采苹这副昏头转向的丢人样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采苹,还不请世子进去。”

    虽说女子闺房不宜让外男进出,不过,纪泽和顾采苹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多天。眼下这一点小小的出格举动也就不算什么了。

    顾采苹终于回过神来,娇羞的看了纪泽一眼,然后让了开来。

    精致的闺房里,多了纪泽的身影之后,陡然显得拥挤了不少。

    顾采苹满心欢喜,却又莫名的紧张起来,忐忑不安的想着,这几日她孕吐的厉害,吃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又瘦又憔悴,比以前丑多了。这副样子偏偏被纪泽看见了......

    纪泽却似没留意到顾采苹的局促紧张,关切地问道:“听岳母说,你近来似乎

    胃口不佳。”

    顾采苹羞涩的点了点头:“是,我胃口确实不太好,吃了东西,很快就会吐出来。”

    “都是我害苦你了。”

    纪泽歉然的叹息,声音低沉而动听。宛如一根羽毛落在心田,轻飘飘的,却令人心醉沉迷:“你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却因为我遇到这样的事,实在抱歉。不过,我得自私的承认,你肯留下这个孩子,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顿了顿,纪泽又说道:“你大姐嫁给我多年,一直无所出。我至今没有子嗣,实在是不孝。你只要安然生下孩子,就是纪家的大功臣。我以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你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在背地里闲言碎语。你怀孕时日尚短,看不出异样。将来嫁到侯府之后,我自会约束府里的下人,谁敢乱嚼舌头,我绝不会放过。”

    “至于孩子的出生,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都想好了。等到月份大了,我就找个理由将你送到城外的田庄养胎。孩子悄悄生下不必急着回府,过上四个月再回府办满月宴,到时候就不会惹来流言蜚语了。就是偶尔有人生出点疑心,也不会盯着我们纪家的事不放。”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多想,放宽了心好好养胎就行了。”

    纪泽来之前显然已经想好了,此时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令顾采苹心里开出了灿烂的花朵,甜蜜而幸福。

    顾采苹轻轻咬着嘴唇,红着脸说道:“姐夫想的十分周全,我一切都听你的。”

    纪泽含笑看了顾采苹一眼,声音温柔极了:“就是苦了你了。还有,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十,算起来还有二十多天。因为你大姐去世不满一年,我们两个的亲事得低调一些。只能请些亲友来观礼。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有纪泽这般相待,她心里甜蜜还来不及,哪里还觉得委屈辛苦。

    顾采苹善解人意颇识大体的应道:“亲事低调些无妨。”

    “你放心,等将来孩子出生了,一定会办一场隆重风光的满月酒宴。”纪泽正色的许诺:“我亏欠你的,到时候会全部补偿你。”

    这一番甜言蜜语,将顾采苹哄的心花怒放,只知道点头。

    就连一旁的顾夫人也是满心的欣慰。

    纪泽这般有情有义有担当,顾采苹留下这个孩子也算是值得了。

    纪泽将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并不厚颜多待,很快便起身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劳烦岳母仔细照顾采苹的身子。”

    顾夫人和颜悦色的笑道:“这个就是不说,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采苹的。”

    纪泽谢过了顾夫人,临走前,又笑着凝视了顾采苹的......肚子一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他对顾采苹依然没半点好感。不过,看在她肚中的孩子份上,勉强忍耐也无妨。甜言蜜语又不费什么力气,信手拈来,先将顾采苹安抚好。

    他的目光落在顾采苹的眼中,自然就成了“含情脉脉”“温柔关切”。

    ......

    顾夫人送走了纪泽,很快又回转。

    见到傻乎乎只会笑的顾采苹,顾夫人又觉好笑又是叹息:“果然是女生外向,现在巴不得立刻嫁到侯府,在家中是一天都不愿多待了。”

    顾采苹心情极好,主动依偎进顾夫人的怀里,声音里满是喜悦:“娘,姐夫真是温柔有情义。今日特地来看我,就是特地来安慰我呢!”

    顾夫人含笑嗯了一声:“这样的如意夫婿,确实是打着灯笼也找。”顿了顿,又叹道:“说起来,也是你大姐命薄没福气。嫁到侯府八年,都没生过一子半女。日后你嫁到侯府生了儿子,可别忘了你大姐。”

    ......她快嫁人了,还总提起大姐做什么。

    顾采苹心里有些微的不痛快,脸上却没流露出来,乖乖的应下了。

    顾夫人想了想,又特意叮嘱了几句:“婚期已经定下了,你这些日子安心在屋子里养胎,轻易别出去走动。”

    顾采苹怀了身孕的事,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还有二十多天就出嫁了,索性连顾家的亲友也一并瞒下。

    其实,就是顾夫人不说,顾采苹也不敢出去走动。现在孕吐的正厉害,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在人前就吐了出来,也太丢人太尴尬了!

    ......

    顾采苹如愿以偿满心欢喜,小邹氏却是憋了一肚子闷气,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表面镇定实则焦虑烦躁的等了半天,一直等到下午纪泽才回了府。

    纪泽回府之后,便来汀兰院请安。

    当着一众丫鬟的面,纪泽恪守继子的本分,不失恭敬的行了礼,才坐下说话。

    小邹氏故作不经意的笑问:“世子今天到顾家可还顺利?”

    纪泽心情显然不错,笑着应道:“还算顺利,岳父岳母都觉得婚期定的好。我本打算早些回来,岳父却留我吃了午饭。后来,我又去看了采苹,安抚了她几句。”

    以前一口一个顾采苹,语气中满是不耐。现在顾采苹怀了身孕,在纪泽心里的地位显然不一样了。连称呼里都亲昵多了。

    小邹氏心中醋意蔓延,语气中隐约飘了一丝出来:“你亲自去探望,顾四小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想来一定会好好养着身子。就是顾老爷顾夫人,看在你这个如意夫婿的面上,也一定会尽心照顾女儿。”

    纪泽似笑非笑的看了小邹氏一眼:“儿子去探望未来的妻子,母亲难道不替儿子高兴?”

    小邹氏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可此时还有下人在场,她不得不将那口又酸又苦的嫉意咽下去,还要端着继母应有的宽容大度:“世子严重了。你和顾四小姐就快成亲了,你们两个亲密和睦,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为你们高兴。”

    “母亲高兴就好。”纪泽若有所指的说道:“等采苹过了门,我天天要忙着公务,只怕没多少时间回府。到时候还要请母亲多多照顾采苹的身子。”

    纪泽分明是话中有话,明着是让小邹氏照顾儿媳,实则是在提醒小邹氏,别对顾采苹肚子里的孩子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小邹氏心中又气又苦,愈发坚定了孩子绝不能留的念头。脸上却挤出了笑容:“世子放心,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波(一)

    婚期已定,自然瞒不过纪嬛纪妧。小邹氏早上就打发人给两姐妹送了信。姐妹两个知道此事后,俱都十分惊讶,当天就赶回了威宁侯府。

    纪嬛性子温柔一些,只略略蹙眉问道:“婚期不是定在明年么?怎么忽然就提前了半年,改到了下个月?”

    纪妧和顾氏感情深厚,话语里也带了几分火气:“大哥,大嫂走了还不到一年,你就急着迎娶新人过门,若是大嫂地下有知,不知会是何等伤心难过。”

    只见新人笑,谁还记得病逝的顾氏?

    纪泽被纪妧指责,也不动怒,先淡淡的吩咐一声所有丫鬟都退下,然后才平心静气的说道:“顾采蘋有了身孕,要留下孩子,只能提前成亲。”

    竟然是这个原因!

    纪嬛哑然,纪妧满腔的火气也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纪泽一直没有子嗣,顾采蘋肚中的很可能是纪泽的长子,也会是威宁侯府的继承人。也怪不得纪泽会提前娶顾采蘋过门了......

    半晌,纪嬛才轻叹一声,打破了沉默:“既是如此,也只能先娶人过门再说。”天大地大,子嗣为大。顾氏毕竟死了,顾采蘋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纪妧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心里还是憋了一肚子的闷火,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纪泽放软了语气:“二妹,你和顾氏亲厚,所以心里不痛快。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续弦。可天意如此,我也不得不辜负顾氏一回了。”

    一脸虚伪的无奈和假惺惺。

    ......如果顾氏地下有知。只怕会从坟冢里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她被他害了一辈子,他何止是辜负她一回?

    到底是亲兄妹,纪泽难得的低声下气,纪妧也不好总绷着脸,闷闷的应道:“罢了,我是嫁出门的女儿,如今是李家人。纪家的事。也轮不到我来过问。你想娶就娶好了。”

    小邹氏此时才假模假样的张口说道:“婚期定的急。府里一堆琐事,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不说别的,浅云居里外总得重新收拾出来。还要筹备宴席之类的。你们姐妹两个若是有空,不妨回来帮帮忙。”

    纪嬛一口应了下来。

    纪妧心里不痛快,颇为冷淡的应道:“我要伺候公婆照顾丈夫的衣食起居,只怕未必有闲空。”

    小邹氏很清楚纪妧外冷内热的性子。也没将纪妧的冷淡放在心上。又笑道:“难得你们两个一起有空回府,世子也在府里。今日在府中吃了晚饭再回去。”

    纪妧正要拒绝,纪嬛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纪妧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悻悻的咽了回去。

    ......

    晚上的家宴还算热闹。人不算多,并没有分席。围着坐了一席。

    许徵和纪泽并肩坐着,许瑾瑜和纪妧坐在一起。

    纪妧心情不佳,只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许瑾瑜欣赏着小邹氏强颜欢笑的模样。胃口想不好都不行。吃了满满两碗米饭才搁了筷子。

    纪妧低声对许瑾瑜说道:“陪我出去走走。”

    许瑾瑜嗯了一声,两人告退一声。便出了饭厅。

    此时天色已晚,丫鬟前后打着灯笼,纪妧对府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纪妧心情阴郁不想说话,许瑾瑜张口打破沉默:“妧表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事情已然如此,除了接受之外别无他法,你也别耿耿于怀了。”

    纪妧停下脚步,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其实,你说的道理我心里都明白。可我一想到大嫂,心里就觉得难受。”

    提起顾氏,许瑾瑜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顾氏活的窝囊,死的憋屈。直到临死也没有说出纪泽和小邹氏的秘密。对顾氏来说,这是难以启齿的羞辱。可惜顾家人浑然不知,把纪泽当成了如意快婿,迫不及待的将顾采蘋推到了火坑里还不自知......

    两人相对站了许久,纪妧终于打起精神说道:“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好在我已经出嫁了,不用日日对着顾采蘋。她日后爱怎么作威作福都是她的事,我看不见也懒得过问。只希望她肚皮争气,一举生个儿子,我们纪家也就有后了。”

    许瑾瑜口中顺着纪妧的话音应了几句,心里却暗暗想道,顾采蘋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现在言之过早!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善嫉,岂会眼睁睁的看着顾采蘋生下儿子?

    以后这威宁侯府内宅,不知要掀起多少风浪来。

    “妧表姐,你出嫁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好消息?”许瑾瑜有意扯开了话题。

    纪妧到底还是新婚少妇,冷不丁的被问起这样的问题,有些羞涩的红了脸:“还不到两个月,哪有这么快的。”

    然后,忽然想到顾采蘋就是在她成亲的那一天和大哥......一回就怀了身孕,简直就是奇迹。

    许瑾瑜显然和纪妧想到一块去了,忍不住笑道:“人家只一回就怀上了孩子,你这都成亲快两个月了。莫非是表姐夫平日不‘努力’?”

    纪妧被臊红了脸:“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亏你好意思说这些。”什么努力不努力的,想起来都让人害臊。

    许瑾瑜轻笑一声:“好好好,我不问总行了吧!不过,等你有好消息了,可别忘了告诉我。别的礼物我送不了,给孩子做些衣服鞋袜还难不倒我。”

    纪妧终于被逗乐了:“那是当然。到时候我可不会放过你,至少也得做够孩子一年穿的份才行。”

    顿了顿,纪妧又好奇的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元昭表弟来看过你么?”

    一提到陈元昭,别扭的人就换成了许瑾瑜:“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我和他一点都不熟,他来看我做什么。”

    口是心非!

    纪妧丢了个白眼过去:“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元昭表哥明明是对你有意,我看舅母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大概是碍于徵表弟还没定亲,你这个妹妹总不能越过兄长,所以暂时才没登门提亲。不然,这门喜事早就定下了。”

    许瑾瑜无奈又好笑的辩白:“妧表姐,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他只见过几回。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如果不是我落水被他救了。根本全无交集。什么有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陈元昭对她有意?怎么可能!他不来找她的麻烦,她已经谢天谢地哦米拖佛了!

    没出阁的姑娘家。说起心上人总是害臊的,不肯承认也不足为奇。纪妧总算没再继续取笑。

    说笑一番,纪妧沉郁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主动说道:“天这么晚了。我也得早点回去了。免得公婆心里不高兴。过两日我得了空闲再回府。”

    许瑾瑜笑着点了点头。

    ......

    两人回了汀兰院,此时。宴席也正好散了。

    纪妧正要向众人辞别,就听门房小厮匆匆的跑来禀报:“二姑爷来接二小姐了。”竟是李睿亲自来接纪妧回府了。

    许瑾瑜露出会心的笑意。看来,这对新婚小夫妻十分恩爱啊!

    纪妧被许瑾瑜笑的俏脸泛红,明明心里甜丝丝的。口中却别扭的抱怨:“还特意跑到接我,难道还怕我在娘家住下不成?”

    许瑾瑜眨眨眼,笑着打趣:“表姐夫这是一日也离不开你。这才急着来接你。”

    纪嬛也笑着附和:“是啊,新婚情热。一日都离不得。到了晚上就急着来接你回府。像我这样的黄脸婆,你姐夫才不着急。巴不得我晚上别回去,最好在娘家住上几日,他乐得自在。”

    在众人的打趣声中,纪妧俏脸通红,宛如面上开出了桃花,格外娇艳。

    李睿很快就来了。面对众人含着打趣的笑容,李睿显得十分镇定,笑着和众人一一见了礼。然后坦荡自若的领着纪妧告辞。

    看着相携而去的一双璧人身影,许瑾瑜由衷的为纪妧庆幸。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有珍惜在乎自己的良人相伴,方不枉这一生。

    由纪妧,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她千疮百孔受尽羞辱和折磨,从未体会过什么是两情相悦。这一生,她的良人又会在何方?

    她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一张英俊冷凝的脸孔。

    ......等等!她怎么会忽然想起陈元昭来了?

    都怪纪妧,今晚在她耳边念叨来念叨去,害的她一不小心,竟然想到了他.....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嘛!

    许瑾瑜迅速的将脑海中的面孔挥开。然后颇有些做贼心虚的瞄了众人一眼。好在大家都在说话,无人留意到她的些许异样。

    “妹妹,你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许徵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许瑾瑜被吓了一跳,掩饰的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妧表姐和表姐夫真是恩爱甜蜜如胶似漆。”

    许徵倒是没起疑心,只是笑着看了许瑾瑜一眼。

    妹妹也到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见了纪妧和李睿的心心相印,心生羡慕芳心萌动是难免的事。

    他日后一定会为妹妹挑一个相貌人品俱都出众的翩翩少年做夫婿。

    ......

    短短的二十多天,要将浅云居里外都收拾一新,重新布置新房,这些都是繁琐的事。小邹氏再不情愿,也只得打起精神来操持。

    不料,刚吩咐下去没半天,何妈妈就气急败坏的来禀报:“夫人,碧罗那个小蹄子拦在世子妃的寝室门前,不让任何人进去。”

    小邹氏满肚子的火气正无处可发,听闻碧罗竟有这样的胆子,顿时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去将她叫到汀兰院来,我今儿个倒要亲自问上一问,看看她到底存了什么心。”

    说到最后一句,话语里透出了森森的寒意。

    何妈妈本就是仗势欺人的主儿,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是,奴婢这就叫碧罗来见夫人。”

    自从顾氏死了之后,碧罗在浅云居里几乎成了隐形人。每天默默的守着顾氏的屋子。

    何妈妈做了浅云居的管事妈妈之后,对碧罗的知情识趣还算满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碧罗竟在这事上犯了犟脾气,硬是守着顾氏的寝室,谁也不让进。

    这还得了?必须要禀报给小邹氏知晓。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狠狠的发落碧罗一回。看浅云居上下以后还有谁敢不听她的。

    何妈妈打着如意算盘,一路小跑着回了浅云居。

    浅云居里。

    几个丫鬟围在门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碧罗:

    “碧罗姐姐,这是夫人的命令,让我们几个先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干净,还要从里到外粉刷一新,然后再从库房搬新的家具进去布置新房。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是啊,世子妃已经走了,你整日守着空屋子,世子妃也不会回来了,你就别闹腾了。你没见何妈妈已经跑着去告状了么?以她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添油加醋,夫人一气之下,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你......”

    “碧罗,你就让开吧!别再拦着我们几个了......”

    这几个丫鬟,有的是顾氏当年的陪嫁丫鬟,还有的是后来进府到了顾氏身边伺候的。都是顾氏身边的人。她们和碧罗关系都不错,此时个个自认是苦口婆心的劝慰。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明摆着的事。和夫人较劲,能有什么好下场!

    碧罗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忽的抬起头来:“照你们的意思,我现在就该乖乖的让开,由着你们几个把世子妃用过的东西全部搬走扔掉,然后布置成新房?世子妃以前对你们多好,这才走了半年多,你们就都已经忘了她吗?”

    素来温柔沉默的眼眸浮着失望和怒火,竟是那样的锐利,那样的咄咄逼人。

    几个丫鬟哑然无语,甚至被碧罗的目光看的羞愧起来。

    碧罗的眼里闪出水光,声音却异常坚决:“今天我就是死在这儿,也不准任何人动世子妃的屋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波(二)

    话音刚落,何妈妈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碧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府里就要办喜事了,迎娶的又是顾家的四小姐。你可是顾家的下人,现在这么死乞白赖百般刁难算怎么回事?”

    提到顾四小姐,碧罗的眼中闪过讥讽和自嘲,抿紧了唇角,什么也不说,却动也没动。沉默的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决心。

    何妈妈冷笑一声:“好言好语的和你说,你听不进去。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去和夫人说好了!夫人在汀兰院里等着你呢!”

    碧罗依然动也不动,眼中闪过不顾一切的坚决:“今天我哪儿也不去。夫人要见我,就让她到这儿来!”

    何妈妈万万没料到一向沉默少言性情温柔的碧罗竟会这般强硬,气的脸都变了色:“好啊你,今儿个是要反了天了是吧!竟连夫人的命令也敢违抗。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丫头拖到汀兰院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却都迟疑着没动手。

    她们昔日都是顾氏身边的丫鬟,一直以碧罗为首。顾氏一死,何妈妈得了势,接管了浅云居。碧罗既没争也没抢,安静的像一抹影子。她们也渐渐习惯了听何妈妈的吩咐。

    可是,这回不一样。

    如果听了何妈妈的话,拖着碧罗去见夫人,碧罗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们纵然是卑微的丫鬟,却也不是全无义气和血性。

    何妈妈等了片刻,不见几个丫鬟动手,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你们这几个小蹄子,今日都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不成!竟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碧罗想死,你们也想跟着碧罗一起闹腾是吧!好,我这就去禀报夫人,这浅云居我是管不了了。你们几个等着夫人狠狠发落!”

    其中一个和碧罗交好的丫鬟,鼓起勇气说道:“何妈妈你先别生气。我们几个不是要违抗你的命令,只是碧罗也是出于对主子的忠心才会有今日的举动。还请何妈妈高抬贵手,绕过碧罗这一回......”

    “呸!”何妈妈用力的啐了一口:“什么忠心!狗屁!要是真的忠心,世子妃死的时候,她怎么不跟着一死了之,去地下伺候世子妃?现在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摆出来给谁看?”

    话语粗俗而刺耳。

    碧罗用力握紧了拳头,俏脸泛白,眼中流露出痛苦和自责。

    何妈妈骂的对!她当日就该用一根绳子了结自己,追随世子妃到九泉之下。也省得被四小姐胁迫,做那些身不由己的事。

    何妈妈骂的兴起,口沫横飞,又指着几个丫鬟骂道:“我告诉你们,碧罗今日肯定讨不了好,你们几个也脱不了干系......”

    “何妈妈,”碧罗忽的出口打断了何妈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她们几个没关系。你要骂只管骂我一个人。还有,我今天守着这扇门,谁都休想进去。否则,我宁愿死在这里!”

    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来,用力抵在喉咙处。

    剪刀划破了皮肤,冒出了嫣红的血珠。

    碧罗竟然是认真的!

    众丫鬟都惊住了,一直趾高气昂的何妈妈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变的难看起来。

    死个丫鬟没什么了不起,碧罗却万万不能死在这儿。

    碧罗是顾家的丫鬟,也是伺候世子妃多年的人,若是今日自尽在这儿,纪家难免会落一个仗势逼人的恶名。而且,即将嫁到侯府的是顾家的四小姐

    ,若是碧罗出了事,以后对着顾四小姐也不好交代。

    更重要的是,侯府将要办喜事。浅云居是世子的住处,新房前见血光可不吉利。以小邹氏的性子,十有八九会迁怒到她的头上来......

    何妈妈不愧是在侯府待了多年的老人,一想通其中的利害,立刻收拾了刚才不可一世的嘴脸,语气软了下来:“碧罗,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激动,更别冲动。你年纪轻轻的,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好时候,将来还要嫁人生子,大好的前程未来等着你。要是一剪子戳下去,可就什么都没了。千万别犯傻!”

    犯傻?

    碧罗自嘲的笑了一笑,手里的剪刀愈发用力,鲜血渐渐渗出,从脖子上流淌下来。看着触目惊心:“就算我是在犯傻吧!”

    人这一辈子,难得犯傻一回。

    可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如果拦不住小邹氏,今日就死在这里,又有何妨?

    何妈妈见碧罗如此固执,也有些慌了手脚。一边安抚着碧罗,一边吩咐丫鬟跑到汀兰院去送信。

    .......

    “你说什么?”小邹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站起身来,面容因为愤怒隐隐扭曲:“碧罗竟然寻死觅活的闹腾?”

    来报信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应道:“是,碧罗不但不肯让开,还用剪刀抵着喉咙。脖子上都是血,看着可吓人了。何妈妈正在安抚她,怕她真的寻死!”

    “好一个碧罗!好一个忠仆!”小邹氏冷笑连连,眼底满是阴狠:“她既是想死,今天我就成全了她!”

    区区一条贱命,死了也不足惜。新房前见点血光怕什么,最好是冲撞到顾采蘋肚里的孽种才好!哼!

    小邹氏面无表情的吩咐一声,几个专司负责打板子的壮实婆子立刻跟了上来。她们几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几乎是府里所有丫鬟的噩梦。落到这几个婆子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邹氏领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向浅云居走去。

    走到半途,正巧迎面遇上了纪妤和许瑾瑜。

    “娘,你这是要去哪儿?”纪妤见了这仗势,不由得一惊:“出什么事了?”

    许瑾瑜也暗暗皱起了眉头。看小邹氏一脸阴沉愤怒样子,身后还跟着一堆身材壮实的婆子......显然是去意不善。

    小邹氏满心的火气,不耐的说道:“碧罗在浅云居里闹死闹活的,我现在过去看看。”说着,便越过两人。

    纪妤一脸疑惑的自言自语:“奇怪,碧罗好好的怎么会闹腾。”

    许瑾瑜隐约猜到了什么,低声道:“妤表妹,我们也跟着过去看看。”

    纪妤想也不想的点头应了。

    长日漫漫,正嫌无聊沉闷。正好跟着过去看热闹。

    ......

    小邹氏一行人声势浩荡,很快就到了浅云居。

    何妈妈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心里一喜,老远的就迎了过去,口中急急说道:“夫人你可总算来了。碧罗那丫头今日像中了邪一般,守在门口愣是不让任何人进去搬东西。老奴只说了她几句,她就掏出剪子要寻死......”

    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小邹氏皱着眉头,不耐的瞪了何妈妈一眼:“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好。”

    何妈妈被骂的灰溜溜的,却不敢辩驳,老老实实的跟在小邹氏身后。

    几个丫鬟原本围在碧罗身边,见小邹氏杀气腾腾的来了,各自心虚慌乱起来,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

    忠心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碧罗孤零零的站在门前,脖子上抵着利剪,对不起小邹氏一行人,简直势单力孤的可怜。然而,碧罗的神色却异常平静。

    那样的平静,甚至足以和小邹氏的威势相抗衡。

    于是,小邹氏更愤怒了。自从知道顾采蘋怀上身孕以来,她寝食难安,没有一天是好过的。这股无法言喻的怒火憋闷在心里,烧的她五脏六腑都疼。

    一腔怒火,正愁无处可发泄。碧罗就这么不长眼的撞上来。今天她就是想活也不可能了!

    纪妤和许瑾瑜此时也赶到了,两人看到这一幕,反应各自不同。

    纪妤看热闹看的眉飞色舞,许瑾瑜却是心中一沉。

    碧罗对顾氏一片忠心,前世却并未落得好下场。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了。嫁给纪泽的人不是她而是顾采蘋,而且,顾采蘋现在就已经有了身孕......碧罗呢,她的命运又会是怎么样?

    她对碧罗一直心存怜惜,真的不愿见碧罗自尽身亡。可是,这样的情形,她要怎么做才能救碧罗?

    .......

    小邹氏冷冷的看着碧罗:“你想死就快点死,等你死了我再命人收拾了顾氏的屋子。把她用过的所有东西都烧掉,然后将新房布置的精致华美,好迎接新的女主人。”

    小邹氏果然恶毒,每一句都狠狠的戳中碧罗的痛处。

    碧罗的手微微一颤,眼里闪出水光。

    是啊,她死了又能如何?小邹氏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她想保住世子妃留下的一切,根本是不可能的......

    “之前不是闹着要死吗?怎么现在又不肯死了?”小邹氏冷笑:“原来一切都是做戏给我看的。”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她手里的剪子夺过来,拖过去打四十个板子。让那些心思多的丫鬟都看看忤逆主子的下场。”最后一句话,说的寒气森森。

    婆子们当然听懂了小邹氏的言外之意,各自精神一振,就要抢上前来。

    “等等!”一个温润的少女声音忽的响起。

    竟是许瑾瑜!

    小邹氏似笑非笑的瞄了许瑾瑜一眼:“瑾娘,你该不是要为碧罗求情吧!”

    许瑾瑜浅浅笑道:“姨母误会了,我不是想为碧罗求情。只是世子的喜事将近,这里要布置成新房,见血光总是不吉利的。再者,碧罗毕竟伺候世子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新人还没过门,夫人就发落了碧罗,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倒不如先让人将碧罗关上几日,让她好好反省一番。等她想通了,再放她出来。”

    还说不是求情!明明句句都在说情。

    小邹氏心中暗暗冷笑,淡淡说道:“我这个做主母的,若是不拿出手段魄力来,今后这府里的下人岂不是一个个都敢爬我头顶上撒野了?”不等许瑾瑜说话,又说道:

    “你到底还小,心肠软,见不得有人流血受苦。不过,执掌中馈的,可不能一味心软。今日姨母就教一教你怎么管教下人。等发落了碧罗,保准她们一个个的再也不敢动任何歪心思。”

    小邹氏冷然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丫鬟的身上。

    几个丫鬟面色都不好看,各自垂下了头,不敢和小邹氏对视。

    许瑾瑜哑然,无奈又歉然的看了碧罗一眼。

    说到底,这是威宁侯府。小邹氏身为威宁侯夫人,执掌中馈,对府中的下人有绝对的生杀大权。她就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碧罗眼里浮起感激。

    在场这么多人,承受过顾氏恩情的不在少数,和她交好的也不少。可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都畏畏缩缩,谁也不敢为她求情。没想到挺身而出为她求情的,竟是许瑾瑜。

    想起这段日子,因为顾采蘋的威逼,她一直私下留意许瑾瑜的一举一动,定时往顾家传信,碧罗心中顿时涌起无法抑制的羞愧。

    小邹氏眸光一扫,冷然说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拖碧罗过来。”

    几个婆子得了命令,迅速的围拢上来。一个个狞笑着,眼看着手就要落到碧罗的身上。

    碧罗全身微颤,忽的用力嚷道:“你们都让开,我有很重要的事和夫人说。”

    婆子们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小邹氏。

    小邹氏挑眉冷笑:“哦?我今儿个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现在她是打定主意要趁机除了碧罗这个眼中钉。不管碧罗说什么,都躲不过今日血溅当场。

    婆子们退开。

    碧罗面色愈发苍白,眼眸却明亮起来,定定的看着小邹氏:“夫人,我要说的事不宜让人听见,你先让她们都退下。”

    小邹氏讥讽的扯了扯唇角:“你手中有剪刀,想支开她们,定然是为了想伤人。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么?”

    碧罗面无表情地说道:“夫人既是不愿让她们退下也罢。我要说的,事关世子和夫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秘密

    小邹氏头脑嗡的一声响,面色陡然一变,想也不想的怒喝一声:“闭嘴!”

    碧罗到底知道了什么?难道,顾氏暗中将她和纪泽的私情告诉了碧罗?碧罗知晓了她最大的隐秘和弱点,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小邹氏心中惊惶不定,死死的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强自维持镇定,紧紧的盯着碧罗。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惊疑不定。纪妤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许瑾瑜也是难掩错愕。

    听碧罗的语气,显然是知道了小邹氏和纪泽的秘密......

    碧罗果然住了嘴,右手依然稳稳的持着利剪抵在脖子上,殷红的血映衬着她面色苍白,一双眼眸却异常平静。

    没有人知道,碧罗此时的心情是何等惊骇愤怒。

    自从那一夜撞破纪泽夜半三更悄悄出了浅云居,她就起了疑心。平日安静的守在顾氏的屋子里,私底下却暗暗留心起了纪泽和小邹氏之间的情形。原本视若寻常的细节,忽然都不对劲起来。

    纪泽每次回府,隔日小邹氏的心情总是要比平时好的多。而且,这对继母继子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好的过头了。换成别的人家,不整日吵闹争锋相对就算不错了。还有,纪泽和顾采蘋定了亲,小邹氏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整日沉着脸......

    再联想到顾氏当年莫名其妙的摔跤小产,一个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

    可惜,碧罗没有半点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想罢了。之前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这才仗着胆子诈小邹氏一回。没想到,这一诈,就诈出了实情!

    如果不是心虚,小邹氏的反应怎么会这般激烈?想到饱受羞辱折磨年轻轻轻就病逝的顾氏,碧罗的心里溢满了悲伤,还有无法言喻的愤怒。

    今日就拼个鱼死网破吧!她死了,小邹氏也休想悠闲自在!

    碧罗眼中闪过决绝,张口道:“夫人为何不敢让我说下去,难道是心虚害怕了?”

    小邹氏面色十分难看,眼中闪过寒意。

    一旁的何妈妈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她们没人愿意听这样的隐秘,主子的隐私知道的越多,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尤其是知悉内情的含玉,心中更是焦急。

    碧罗是疯了吗?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出来?以小邹氏的心狠手辣,只怕会杀了所有人灭口。

    碧罗看着小邹氏难看的脸色,心里一阵快意,冷笑一声道:“往日我不敢说,是想活下去。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想再苟延残喘了......”

    “碧罗,休得胡言乱语!”含玉听的头皮都要炸了,抢着打断了碧罗:“你若是胆敢朝夫人身上泼脏水,夫人就是再心胸宽广,也不会原谅你。你自己活够了不要命了,你的家人怎么办?”

    提到家人,碧罗神色一僵。

    许瑾瑜也迅速张了口:“是啊,碧罗,你千万别冲动。你对表嫂一片忠心,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是想保住表嫂留下的一切,也算情有可原。姨母菩萨心肠,一定会原谅你的。你若是就这么死了,这府里还有谁会一直记着表嫂,一直为她守着屋子?”

    碧罗右手一颤,眼中迅速的泛起水光。

    是啊!她一死了之,确实痛快。将小邹氏和纪泽的私情说出来,更是痛快。可痛快过后呢?这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是小邹氏的心腹,小邹氏多的是让她们闭嘴的法子。许瑾瑜提醒的对。她不怕死,却也不能白白死了......

    许瑾瑜见碧罗神色松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嚷出来确实快意,可无凭无据的,根本撼动不了小邹氏。以小邹氏的阴狠手辣,将在场听到的丫鬟婆子都杀了灭口也不是不可能。想揭露这个秘密,需要仔细筹谋,一击就中!这样才能让小邹氏永无翻身的余地。

    而且,她真的不忍心看着碧罗这样命赴黄泉。

    “碧罗,你现在就放下剪刀。”许瑾瑜越过小邹氏,走到了碧罗的面前,柔声劝道:“你脖子上已经流了很多血,得快些上药包扎,免得日后留了疤痕。”

    碧罗抬眼,怔怔的看着许瑾瑜。

    许瑾瑜神色平静,一双眼眸清澈明亮,似会说话一般。碧罗从她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一句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短短片刻,碧罗脑海中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持着剪刀的右手终于渐渐落下。许瑾瑜走上前,伸出手,轻轻的说道:“碧罗,把剪刀给我。”

    碧罗颤抖着,将沾着血迹的剪刀给了许瑾瑜。

    在场的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小邹氏心跳如擂鼓,后背已是一身的冷汗。如果碧罗刚才不管不顾的叫嚷出来就糟了。几个丫鬟婆子封口容易,可纪妤和许瑾瑜也都在场。到时候想收场可就难了。幸好许瑾瑜劝住了碧罗。

    不管小邹氏之前是何等的讨厌忌惮许瑾瑜,此时此刻,她对许瑾瑜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感激。

    ......

    小邹氏正想着,许瑾瑜已经转过身来为碧罗说情:“碧罗也是一心念着病逝的表嫂,一时冲动才有了今日的举动。姨母一向宽宏大度,还望姨母能饶了她这一回。”

    饶了碧罗?怎么可能!就冲着碧罗窥破她隐秘并试图要挟她的这一点,她也绝不会放过碧罗!

    一缓过劲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小邹氏杀意顿起,目光冷厉:“瑾娘,你先让开,我有话要独自问碧罗。”

    许瑾瑜从小邹氏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杀意,哪里还肯让开。她费尽口舌劝下了碧罗,是要保住碧罗的性命,绝不能让小邹氏找到机会和理由动手:“姨母,碧罗伤了脖子,流了很多血。总得简单的包扎一下再问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邹氏也不便呵斥许瑾瑜。转念一想,只要碧罗在侯府,就逃不出她的手心。现在暂且放过碧罗也无妨。

    “也罢!既是你为碧罗求情,我也不能拂了你的颜面。”小邹氏终于松了口:“含玉,你陪着碧罗回屋,亲自替她上药包扎。”

    含玉忙应了一声,走到碧罗身边:“碧罗,夫人开恩饶了你这一回,还不快些谢过夫人。”

    碧罗脖子上的血染红了衣襟,脸孔没有一丝血色,白的渗人,嘴唇颤了一颤,才挤出几个字:“奴婢谢过夫人。”

    小邹氏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是瑾娘一再为你求情,我才饶了你一回。以后若是再有这等忤逆主子的行径,谁也救不了你!”

    碧罗听出了小邹氏话语中的寒意,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默默的垂了头。任由含玉搀扶着离开。

    许瑾瑜冲初夏使了个眼色,初夏心领神会,立刻凑过去,搀扶住碧罗另一边的胳膊。

    许瑾瑜对小邹氏说道:“姨母,碧罗伤的很重,我也随着去看看。”

    小邹氏心中不愿许瑾瑜和碧罗有什么接触。转念一想,反正有含玉在一旁,许瑾瑜根本没机会问碧罗什么,便应了下来。

    等碧罗一行人走了,这一出闹剧也算落了幕。

    何妈妈长长的松了口气,谄媚的笑着上前:“夫人,碧罗已经走了,奴婢这就领着人进屋,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

    小邹氏一肚子火气,正缺出气筒,闻言狠狠瞪了何妈妈一眼:“房门的钥匙在碧罗手里,你要怎么进去?难不成要把门板拆了不成?”

    拆了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动静闹的大了,会惹来纪泽的不快。

    何妈妈笑不出来了,忙跪下告饶:“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没用的东西!”小邹氏阴沉着脸怒骂:“让你到浅云居来做管事,你连个碧罗也管不好。还闹出这么多事来,简直就是个废物!”

    何妈妈明知自己是被迁怒,却也不敢辩解,唯唯诺诺的应道:“是是是,夫人骂的是,奴婢没用,奴婢是废物!”

    对上这么一块滚刀肉,小邹氏纵有再多的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滚一边去!”看到那张油滑的老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何妈妈巴不得早点滚开,忙磕头谢恩:“多谢夫人饶了奴婢,奴婢这就滚的远远的,绝不会碍了夫人的眼。”说着,爬起身来退下。

    另外几个丫鬟也都识趣的很,很快也都退下了。

    纪妤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小邹氏没心情理会纪妤,皱眉道:“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回你的院子去!”

    一向没心没肺的纪妤,面色却有些奇怪,憋了半天才问道:“娘,刚才碧罗到底是想说什么,你和大哥之间怎么了?”

    碧罗的决绝,小邹氏的紧绷和慌乱,含玉奇怪的紧张,还有许瑾瑜的挺身而出......一切都显得那么怪异,就是粗枝大叶的纪妤也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小邹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流露出不悦和不耐:“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前多动动脑子。碧罗刚才是狗急跳墙胡乱污蔑,妄图往我身上泼脏水。这种荒诞无稽的话你怎么也信了。”

    “可是......”可是碧罗明明已经准备自尽了,存了死志的人怎么可能有心说谎?

    “没什么可是的。”小邹氏板着脸孔训斥:“今日的事,以后不准提起半个字。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回院子去,不准胡思乱想!”

    纪妤被骂惯了,只要小邹氏一板起脸,立刻就怂了,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

    待纪妤走了之后,小邹氏的脸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这个碧罗,是万万不能留了!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发落”了她,免得落下隐患!

    ......

    碧罗脖子上的伤痕颇深,流了不少血。

    含玉吩咐小丫鬟去库房找了伤药来,然后亲自为碧罗擦洗伤药包扎。初夏在一旁帮忙,又去找了干净的衣物来,为碧罗换上。

    从头至尾,碧罗一直都沉默着。宛如一尊雕像,神色木然。

    初夏看着于心不忍,低声劝道:“碧罗,你可别再犯倔了。今天是有小姐为你说情,夫人才放了你一回。要是再有下一回,谁也救不了你了。”

    “初夏说的是。”含玉接过了话茬:“你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衣服也换过了,快点随我去汀兰院向夫人求饶。夫人心胸宽厚,一定不会计较的......”

    心胸宽厚?

    碧罗抬起眼眸,眼中满是讥讽:“含玉,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个贴身大丫鬟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若是现在随你去汀兰院,还能有命再出来么?”

    含玉哑然。

    她当然很了解小邹氏。小邹氏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事关纪泽,就更冷硬无情了。以前的梅香,还有后来的含翠,都死在小邹氏的手里。这是明面上能数得出的,暗地里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碧罗是摆明了知道了小邹氏的秘密,小邹氏怎么可能放过她?

    可实话不能实说。她奉了小邹氏的命令来盯着碧罗,若是不领着碧罗去复命,倒霉的人可就是她自己了。

    含玉定定神说道:“碧罗,你先别自己吓唬自己。说到底,你是世子妃的丫鬟,也是顾家的人,夫人就算心中不痛快,也得给顾家留着颜面,不会真的发落你。你去给夫人磕几个头,说上几句软话,只要你诚心认错,夫人一定会原谅你。”

    碧罗没说话,眼里的讥讽之意却更浓了。

    含玉被碧罗看的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垂了眼。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顿了片刻又说道:“你流了这么多血,身子虚弱,休息一会儿再去汀兰院也无妨。”

    反正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去汀兰院就是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许瑾瑜忽的张了口:“含玉,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碧罗说。你暂且到门外等上片刻可好?”

    含玉一怔,下意识的抬眸看向许瑾瑜。

    许瑾瑜神色温婉平静,冲含玉微微一笑:“我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还请你行个方便。”

    第一百四十章 要挟?

    小邹氏特地吩咐含玉跟着碧罗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让含玉替碧罗包扎伤口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让含玉盯着碧罗,不能让碧罗乱说话。

    这一点,聪慧的含玉早已了然于心,许瑾瑜又岂能不知?可她还是坦然的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压根不担心含玉会拒绝。

    果然,含玉在一番犹豫踌躇过后,点了点头,然后轻声道:“请表小姐快一些,还有,此事不能让夫人知道。”

    许瑾瑜冲含玉笑了一笑:“这是当然。”

    含玉起身走了出去,至于初夏,根本不用许瑾瑜吩咐,立刻也起身一起走了出去,还细心的将门关好了。

    碧罗掩饰不住心里的讶然,一脸错愕的看了过来:“表小姐,含玉怎么肯听你的吩咐?”

    那可是含玉,是小邹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丫鬟!

    许瑾瑜淡淡笑道:“我要求的不过是和你独处片刻,又没把你藏起来,含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大碍,还能让我承一个人情。以含玉的聪明,当然知道怎么选择。”

    比起含翠,含玉心思更活络也更机灵,轻易不会开罪任何人。而

    且,她暗中观察过数回,每次一见许徵,含玉总会不自觉的多看许徵一眼......利用一个少女的爱慕之心其实不算厚道,偶尔为之也无妨。

    “时间无多,无关紧要的闲话以后再说。”许瑾瑜正色道:“碧罗,你应该很清楚,你已经彻底惹怒了姨母。如果你不想出法子来应对,你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碧罗扯了扯唇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奴婢贱命一条,活着死了都没什么要紧。奴婢只怕牵连了家人,还有如表小姐说的,奴婢一死,这府里上下还有谁会惦记着世子妃?为了迎娶四小姐过门,就连世子妃生前住过的屋子都要腾出来......”

    话未说完,碧罗已经红了眼眶,眼泪从眼角滑落。

    手持剪刀时面不改色,面对小邹氏的怒火也没有退却,提起家人和死去的顾氏,碧罗却泣不成声。

    许瑾瑜心里有些酸涩,对忠心的碧罗更多了几分怜惜:“碧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要轻易的把生死挂在嘴边。不管要做什么,只要活着才有希望。所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碧罗哽咽着说道:“这个道理奴婢何尝不知道。可眼下奴婢已经和夫人闹翻了,以夫人的狠毒,岂肯放过我。”

    “只要你肯听我的,我担保你性命无虞!”

    许瑾瑜的话,令碧罗惊讶的忘了哭泣,愣愣的看着一脸自信的许瑾瑜:“表小姐真的能帮奴婢么?”

    许瑾瑜微微一笑,凑到碧罗耳边,低语数句。

    碧罗面色变了又变,眼里却渐渐闪起了亮光。

    “......当然了,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风险。如果姨母恼羞成怒,什么都不顾了,你还是有性命之忧。”许瑾瑜低声道:“你自己仔细想想再做决定。”

    碧罗却没有犹豫:“不用再想了,奴婢听你的。”

    许瑾瑜眼中流露出赞许。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道理谁都懂,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碧罗能有这份魄力和决心,她果然没看错碧罗!

    碧罗下定了决心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不知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许瑾瑜似是看穿了碧罗的心思,淡淡说道:“放心,我不会追问你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我比你清楚的多:“你若是撑得住,就随含玉主动去见姨母吧!记着,态度要强硬一些,半分都不能退让。”

    对着小邹氏,绝不能流露出半点心虚和惊惶。越是强硬,小邹氏越是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

    碧罗深呼吸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多谢表小姐,这份指点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如果奴婢此次真的能保全性命,也能保住世子妃留下的一切,奴婢以后这条命就是表小姐的了。”

    许瑾瑜轻笑一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不要再耽搁时间了,快些去吧!”

    碧罗应了一声,用力握了握拳,然后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初夏和含玉都在门外几米的地方等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不约而同的一起看了过来。

    碧罗出人意料的张口道:“含玉,我现在就随你去见夫人。”

    含玉:“......”

    刚才还百般不情愿呢!许瑾瑜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碧罗这么轻易就改了主意?

    含玉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多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刚走出房门的许瑾瑜告了退,然后领着碧罗去了汀兰院。

    初夏可就憋不住了,好奇的走上前来问道:“小姐,你刚才和碧罗说了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快就改了主意?”

    许瑾瑜眸光一闪,唇角浮起悠然的笑意:“也没什么,我就是教了她一个保命的法子罢了。”

    什么保命的法子?

    初夏听的一头雾水。可没等她细细追问,许瑾瑜便已经迈步走了。初夏忙追了上去。

    ......

    一路上,碧罗沉默不语,含玉也没说话。可两人还是引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侯府就这么大,碧罗之间闹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更何况,此时的碧罗面色苍白,脖子上还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到了汀兰院,含玉才张了口:“我这就去向夫人通传一声,你在这儿等着。”

    碧罗神色不算好看,却十分镇定:“好。”

    这份镇定,令含玉暗暗惊讶,忍不住琢磨了起来。许瑾瑜刚才到底私下和碧罗说了什么?

    她私下做的这些小动作,当然是要瞒着小邹氏的。因此,在向小邹氏禀报时,含玉略过了这一节不说,只说道:“启禀夫人,奴婢已经将碧罗带过来了。”

    小邹氏听到碧罗的名字,心里死死压抑的怒火几乎立刻就冲上了胸膛,冷笑道:“让她立刻就进来。”

    碧罗很快就进来了,神色平静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夫人。”

    她竟然这般平静,半点都不害怕?

    小邹氏瞄了碧罗一眼,心里的火气嗖嗖的往上涌,皮笑肉不笑的应道:“脖子上的伤可好些了?”

    碧罗答道:“含玉和初夏亲自替我包扎,已经好多了。”

    小邹氏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碧罗越是镇定自若,她心中越是警惕。接下来要质问的话不宜被他人听见,小邹氏吩咐一声:“所有都退下,含玉,你在门边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半步。”

    含玉恭敬的应了。

    她守在门边,屋里的说话声或多或少总能听见一些。小邹氏的声音很快响起:“碧罗,你口口声声说知道我的秘密。现在我问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小邹氏的声音阴测测的,紧紧盯着碧罗,宛如一条毒蛇盯住了猎物,令人心惊。

    碧罗没有瑟缩,也没有退却,在小邹氏的目光挺直了胸膛,缓缓说道:“奴婢知道的,或许比夫人想象中的还要多一些。”

    “奴婢知道,世子妃当年小产绝不是意外,而是夫人有意为之。奴婢知道,如果不是夫人步步相逼,世子妃绝不会年纪轻轻就病逝早亡。奴婢还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子......”

    “够了!”小邹氏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碧罗,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编出这等污蔑主子的话来!只凭着这一条,我让人仗毙了你,顾家人也绝不会说什么。”

    碧罗毫无所惧:“奴婢说的是真还是假,夫人比谁都清楚。夫人也不必时时刻刻总拿性命要挟奴婢,奴婢既然敢说出口,就没有再珍惜这条性命的打算。夫人想杀我,只管现在就命人将我拖出去。”

    真是反了天了!

    小邹氏不怒反笑:“好一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你既是不想要这条命,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话虽这么说,却并未张口叫婆子们进来。

    许瑾瑜之前的叮嘱果然是对的。她表现的越是强硬,小邹氏就越是摸不清她的底细,反而不敢轻易动手。

    碧罗精神一振,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夫人逞一时之快,奴婢这条贱命也不足惜。不过,如果奴婢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自会有人将奴婢早就写好的信送回顾家去。如果顾家人知道了夫人和世子之间见不得人的私情,不知顾家人会是什么反应,更不知夫人和世子到时候会如何为自己辩白。”

    小邹氏的心如置冰窖,手脚冰凉。

    这个碧罗,果然是有恃无恐!

    不得不说,这一招完全拿捏住了小邹氏的弱点。威宁侯府的下人任由她揉搓,就算有些什么风言风语,她也有自信绝不会让这些流言传到外面。可她和纪泽的事,绝不能让顾家人知道......

    小邹氏按捺住心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和世子之间清清白白,岂是你随口几句就能污蔑得了的。至于你说的让人送消息到顾家,更是不可能的。这府里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听命于我。有谁敢暗中和你勾结送信?你若是想凭着几句话,就诈到我,未免太可笑了!”

    碧罗将小邹氏的色厉内茬外强中干看在眼中,愈发相信了许瑾瑜的话。

    她挺直了腰杆,半步不让的应道:“夫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总之,奴婢言尽于此。夫人想动手灭了口,只管动手好了。”

    小邹氏面色铁青,眼中不停的闪动着寒光。

    然而,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张口叫人进来。

    碧罗说的是真话,还是在虚张声势?万一碧罗说的是真的,她杀了碧罗,立刻就有人送信到顾家怎么办?不行,绝不能冒这个险!

    “你想要什么?”小邹氏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受人要挟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不过,眼下碧罗占了上风,这口气不忍也得先忍了。

    碧罗心中一松,面上却半点不露,淡淡说道:“奴婢什么也不要,只希望夫人不要动世子妃的屋子。另外为四小姐和世子准备新房......”

    “荒谬!”小邹氏听到碧罗的要求,顿时勃然大怒:“顾氏那间屋子,是浅云居里的主屋。也是世子妃应该住的地方。若是另外准备新房,新进门的顾四小姐脸面要往哪儿放?”

    其实,顾采蘋有没有脸面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怕折了纪泽的颜面。

    碧罗不为所动,坚持说道:“奴婢没有别的念想,只有这一条。夫人若是答应了奴婢,奴婢可以发誓守住这个秘密,永远不对任何人提起。那封藏起来的信,也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否则,奴婢宁愿一死,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将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

    ......小邹氏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罗也不步步紧逼,说完这些,就闭上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小邹氏才阴沉着脸说道:“我如何能相信你的话?万一你反悔了,暗中又做了小动作怎么办?”

    碧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小邹氏:“奴婢随世子妃到侯府,已经八年多了。世子妃病逝,奴婢这辈子都会留在侯府,守着世子妃留下的一切,再没有别的奢求。对夫人来说,奴婢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夫人随时都能要了奴婢这条性命。要担心,也只有奴婢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份儿,夫人又有什么可忧心的。”

    小邹氏又被噎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个碧罗,素来沉默少言性情温柔,什么时候变的这般伶牙俐齿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由不得小邹氏不答应了。

    小邹氏咬咬牙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让人另外准备新房,顾氏的屋子分毫不动。不过,你也要谨记自己的承诺。如果传出一字半语,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还有你的家人,也会为你陪葬!”

    “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信守承诺。”碧罗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雀跃,淡淡应道。

    小邹氏看着她那张脸,就觉得气短胸闷,挥挥手道:“你先退下。”

    碧罗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赴宴(一)

    走出汀兰院的那一刻,碧罗依然有些置身梦幻的恍惚,眼角一片温热。

    成功了!她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保住了世子妃的屋子。

    碧罗在原地站了片刻,很快用袖子擦了眼泪,抬脚回了浅云居。其实,此时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引嫣阁。不过,许瑾瑜之前叮嘱的话犹在耳畔。

    “......记着,若是你成功唬住了姨母,千万别得意忘形,让她看出破绽。也别来找我,免得姨母猜到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你就像平日一样,安稳的待在浅云居里,这些日子里不要轻举妄动。姨母摸不清你的底细,反而不敢擅自动你。”

    接下来几日,碧罗果然一如既往,每天将顾氏的屋子擦拭的干干净净,守着顾氏的屋子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小邹氏憋了一肚子怒火,却无处可诉,唇边冒了好几个水泡,一碰就疼的钻心。负责为小邹氏洗脸梳妆的含玉,手脚再轻也免不了每天都被臭骂几回。

    然而,小邹氏再懊恼再愤怒,也不敢动碧罗分毫。她命何妈妈暗中盯着碧罗的一举一动,又悄悄命人进了碧罗的屋子翻找,想找出谁和碧罗暗中勾结,或是找到那封信。可几天下来,却毫无收获。

    小邹氏疑心病极重,越是没查出异样,越不敢轻易动碧罗。

    碧罗每天好吃好睡,脖子上的伤也很快结了疤,比以前还略略胖了一些。

    何妈妈等人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碧罗当众忤逆小邹氏,把小邹氏气了个够呛。以小邹氏的脾气,竟没发作碧罗,反而忍了下来。这已经够人震惊了,更令人震惊的事还在后面。小邹氏竟真的命人重新收拾布置了新房,顾氏的屋子安然无恙......

    真看不出,平日里沉默少言的碧罗,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何妈妈最是圆滑世故,不愿再轻易招惹碧罗,每次见了碧罗,一张老脸笑的像多花似的,言谈说话间别提多亲热了。

    经过此事,碧罗心性坚韧更胜往日。她口中不说,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许瑾瑜的救命之恩。

    碍着小邹氏的耳目,两人即使见了面也不曾多说过半句话。只在目光交汇的短短瞬间,流淌过彼此心知肚明的会心一笑。

    ......

    保住了碧罗的性命,又给小邹氏添了堵,许瑾瑜近来心情也颇为愉快。

    可是,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很快就来了。

    纪妤兴冲冲的拿了请帖来:“叶秋云要办赏菊宴,特意命人送了请帖来。听说叶府里种了不少名贵的菊花,明日我们到叶府去开开眼界。”

    许瑾瑜的反应却不甚热络,随意的哦了一声。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纪妤一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不乐意了,丢了个白眼过去:“天天待在府里,闷也快闷死了,有机会出去做客多好。”

    出府做客解闷是不错,可也得看去的是哪儿。

    想到叶秋云盛气凌人的嘴脸,许瑾瑜打从心底里不乐意去叶家。不过,那天在顾家的时候,她已经答应了叶秋云,现在人家又送了请帖来,不去显然是不行了......

    许瑾瑜挤出一个笑容:“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对了,去赏菊宴我们是不是需要准备礼物?”

    纪妤笑道:“这倒不用。不过,帖子上倒是写了,若是府里种了名品菊花的,可以带上一两盆去。我们侯府的园子里正好种了一些菊花,我们现在就去挑上两盆。空手去了可不好。”

    许瑾瑜不想扫了纪妤的兴致,笑着点头应了。

    ......

    两人领着各自的丫鬟,一起去了园子里。

    正细心为菊花浇水的年轻花匠,远远的看到许瑾瑜一行人,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忙热情的迎上来行礼:“小的见过小姐,见过表小姐。两位今日特意到这儿来,是要赏菊花吧!这两日正好有几盆菊花都开了。”

    看到熟悉的脸孔,许瑾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周勇,怎么是你?宋花匠呢?”

    负责照料菊花盆栽的,原本是一个姓宋的老花匠。现在怎么换成周勇了?

    周勇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宋花匠前日子病了,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这些盆栽。说是正是赏菊的时节,主子们随时都会过来。小的不敢怠慢,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在这儿照料菊花呢!”边说边瞄了许瑾瑜身后的初夏一眼,心里美滋滋的。

    幸好他勤快,不然,今日岂不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许瑾瑜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中既觉得好气又有些好笑。

    之前真是看走了眼。还觉得这个周勇勤恳老实呢!现在看来,勤恳是真的,老实可就未必了......

    纪妤兴致勃勃的拉起许瑾瑜的手:“瑾表姐,有好多菊花都开了,我们这就一一看看。挑两盆最名贵最好看的带上。”

    许瑾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被纪妤拖着去赏菊。

    紫月和初夏自然要跟着主子后面。周勇当仁不让,殷勤的跟上来介绍:“两位小姐请看,这一盆是玉翎管,菊花瓣纤细绵长,中间有一圈淡淡的黄色,十分好看。还有那一盆,是十分名贵少见的瑶台玉凤。白色的花瓣围绕着黄色的花心层层合拢,就像瑶台仙子一般。还有那边的墨菊,颜色是深紫色,十分显眼夺目......”

    周勇嘴皮子很麻溜,说起每一盆菊花来都头头是道。

    紫月和初夏都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周勇,就连纪妤也听的连连点头:“看来,你果然是在这些盆栽上花了不少的心思。”

    周勇挠挠头,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小姐这么夸张,小的可不敢当。能到侯府来做事,不知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认真做事是应该的,当不得小姐夸赞。”

    这一番话,令众少女对周勇的好感大增。

    尤其是初夏,平日见惯了油滑机灵的小厮,看做事勤勉的周勇格外的顺眼,俏皮的笑道:“周勇,这么多菊花,一时也看不过来。你挑几盆最好的来给小姐们看看。”

    看着笑颜如花的俏脸,周勇心里像喝了蜜似的,欢喜的应了一声,立刻去搬了几盆菊花来。

    许瑾瑜瞄了殷勤的周勇一眼,淡淡说道:“好了,我们自己看就行了,你先忙活你的去吧!”

    周勇舍不得就这么退下,陪笑道:“小的照料这些菊花也有些时日了,留在这儿总能为小姐们介绍一二......”

    “不用了,”许瑾瑜半点都不领情:“你先退下吧!”

    周勇:“......”

    难道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曝露了?不然,许瑾瑜为什么对他如此不喜?不,不可能。如果许瑾瑜知道了他是将军身边的暗卫,哪里还容得下他安稳的留在这儿做花匠。

    或者是他对初夏的心意,已经被许瑾瑜看穿了。所以,许瑾瑜是对他不满意,才故意撵人......一个小花匠,肖想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怪不得许瑾瑜心中不悦。可恨的是他不能表明身份......

    周勇满心纠结的退下了。临走前,恋恋不舍的盯着初夏看了一眼。

    ......

    到了晚上,周勇又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声。

    周勇不动声色的起身,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这一次,却不是有谁来送信,而是芸香亲自来了。

    下人房这边人来人往,不宜说话。芸香用鸟鸣声,将周勇一路引到了园子里。不偏不巧的就到了菊花盆栽这一边。

    “芸香,这么晚了,你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周勇低声问道。

    芸香淡淡的瞄了周勇一眼,不怎么客气的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可被别美色冲昏了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周勇满心的冤枉:“喂,你这么说可不对。我什么时候被美色冲昏头,什么时候忘了自己的身份任务了?今天下午纪三小姐和表小姐来挑菊花,我现在是个花匠,总不能躲得远远的吧!伺候主子介绍几句,哪里不妥了?”

    芸香轻哼一声:“得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耍嘴皮子了。你心里到底在惦记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初夏和我交好,回去之后可悄悄和我说了。你送菊花到引嫣阁的时候,还悄悄的送了一盆给她,这你总否认不了吧!难不成这也是任务需要?”

    周勇:“......”

    “我们两个是周侍卫亲自挑选出来,到侯府来执行任务的。之前就有分工,我负责盯着许小姐的一举一动,你负责留意侯府里的情形,防止任何人对许小姐不利。”芸香正色道:“任务期间,一切都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我们两个身份有异。若是出了马脚,我们两个拿什么脸去见周侍卫?”

    周勇忍不住了,反唇相讥:“你到底是担心我泄露了身份,还是担心任务出了岔子,堂兄会生气?”

    芸香:“......”

    黑暗中,看不清芸香的面色如何,不过,声音里却多了一丝羞恼:“周勇!你自己假公济私,亏你好意思来污蔑我。”

    周勇占了上风,心情大好,将芸香之前说的话原养不动的奉还:“我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我一直尽心做事,从没有松懈过。至于私下和初夏有些来往,也是我的私事,保准不会影响了正事,烦请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别总盯着我了。不然,以后我见了堂兄就告诉他,你一直暗中恋慕他......”

    “周勇!”芸香羞恼交加,咬牙切齿的打断了周勇的滔滔不绝:“我什么时候暗中恋慕周侍卫了?你要是胆敢胡说,我让你这辈子都张不了口说话!”

    这威胁一出口,周勇立刻就软了半截,连连陪笑:“刚才我就是随口说说,芸香姐你可别放在心上。就当我是放了个臭屁。”

    论身手,周勇在暗卫里是佼佼者。芸香最多就是平平,可周勇绝不敢和芸香动手。芸香可是用毒的高手,使毒的手段十分高超,想让人一辈子张不了口只是小菜一碟。

    芸香被说破了心思,脸上还是火辣辣的,手中微微一动,然后绷着脸走了。

    于是,周勇果然放了一夜的臭屁。

    同屋的另外三个小厮,被熏的一夜没睡好,第二天合起伙来暴打了周勇一顿。

    可怜周勇明明动动手就能将三个小厮打飞,却不敢还手,乖乖的痛苦的挨了一顿揍,还得了一个“周臭屁”的不雅绰号,心中的悔恨如江水绵绵不绝。

    惹谁不好,偏偏去惹芸香。别看她平日沉默少言,下起黑手来比谁都狠。他和她可是一伙的,亏她也下得了手!

    呜呜!堂兄,这样的女人,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娶啊!

    ......

    这些事,初夏自然不知道。第二天,她早早起了床,穿衣梳洗一番,目光瞄到窗台上的那盆菊花,不由得甜甜一笑。

    这盆菊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

    ,就是最普通的菊花盆栽。可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恣意开放自然是美丽的,还散发出阵阵香气,

    想到那双诚挚又热情的眼睛,初夏心里有些异样的悸动。她不敢多想,匆匆的去伺候许瑾瑜起床更衣。

    许瑾瑜看到初夏嫣红的俏脸,笑着打趣:“一大早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初夏定定神笑道:“今天能随着小姐一起出门,去叶府赏菊,心情自然好了。”

    提到叶府,许瑾瑜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初夏有些讶然:“小姐,你不想去叶家么?”

    对着初夏,许瑾瑜也没什么遮掩的心思:“去叶家做客倒是无妨。不过,我实在不喜欢那个叶秋云。自恃高人一等,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又总是处处针对我。今天去叶家,她十有八九会变着法子刁难我。别想消停!”

    都是因为陈元昭!

    她对争风吃醋这种事根本不感兴趣。可人家这么巴巴的盯上来,她又不能任人欺负......不接招都不行,真是懊恼!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赴宴(二)

    叶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名门,每一辈的儿孙里都有考中进士做过翰林的,在大燕朝的世家里颇有名声。

    叶家人丁兴盛,叶老太爷生了三子两女,长女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后来又生下长子做了皇后。幼女嫁到安国公府,做了安国公夫人。叶家的声誉也攀至顶峰。

    到了叶秋云这一辈,叶家三房共有男丁八人,只有叶秋云一个女儿。叶老太爷叶老夫人对唯一的孙女自然格外的疼爱,叶家上下人人也都宠着让着叶秋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叶秋云心气高也是理所当然的。皇上又亲自下圣旨为叶秋云和楚王赐婚,到了年底就会完婚。如今这汴梁城里的闺秀们,谁也抢不走叶秋云的风头。

    叶秋云办赏菊宴,邀请的俱都是名门闺秀。这其中就有安国公府的陈四小姐,左丞相的女儿左大小姐,还有礼部赵大人的千金等等。

    也怪不得纪妤接到请帖会如此高兴。以前这样的请帖都是发给纪妧的,如今纪妧出嫁了,请帖总算是轮到她了。至于许瑾瑜,摆明了是沾了她的光,才有机会跟着一起到叶家来。

    ......纪妤心里洋洋自得的想着,殊不知正好相反。叶秋云送请帖到威宁侯府,真正想请的人其实是许瑾瑜。

    纪妤今日特地精心收拾了一番,揽镜自照,颇为自得。可见了许瑾瑜之后,这份自得立刻化为乌有。

    “瑾表姐,你今天穿的新衣真漂亮。”纪妤的语气酸溜溜的:“以前我可从未见你穿过。”

    许瑾瑜平日穿戴以素雅为主,虽然生的好相貌,却不耀目张扬,就连出府做客也从不会抢了纪妤的风头。可今天,许瑾瑜却一反常态,穿戴装扮的格外精心。

    月白色的罗裙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了蝶戏百花图。百花大小姿态各异,几只粉蝶在花间翩翩飞舞,栩栩如生,就连蝴蝶半透明的翅膀也清晰可见。外面罩着同色的软烟纱,行走间娉婷婀娜,风姿卓越。

    长长的青丝有大半挽起,余下小半柔顺的垂在胸前,发际簪着一支精致的金钗,点点流苏垂在耳边。俏脸薄施脂粉,更增添了几分平日少见的明媚艳光。

    微微一笑,眸光流转,美的令人屏息。

    纪妤也是俏丽可人的小美人了,可往许瑾瑜身边这么一站,顿时黯然无光。简直就像个跟班丫鬟!!!

    纪妤心里嫉妒的直冒酸水。

    许瑾瑜只当没看出纪妤的嫉妒,笑着应道:“我前些日子闲着无事,花了月余的时间才绣了这条罗裙。今日难得出门做客,正好拿了来穿。”

    今天到叶家做客,少不了要和叶秋云过过招。当然要仔细打扮了再去。闺阁千金们到了一起,第一要攀比的就是相貌和穿戴,然后才是家世才情未来夫婿之类的。

    事关颜面和尊严,当然不能输!

    哪怕因此会惹来纪妤不快,也顾不得了。

    纪妤出门做客的兴致已经没了大半,不怎么情愿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汀兰院和娘说一声,也该出发了。”

    许瑾瑜含笑应了。

    ......

    小邹氏这些日子为了碧罗的事心情烦闷暗暗上火,嘴唇周围的一圈水泡还没消退,口中又生了疮,别说吃饭了,就是张口说话都觉得疼。

    在看到纪妤和许瑾瑜之后,小邹氏心里的火气愈发旺盛。

    许瑾瑜正当妙龄,又精心装扮过了,美丽不可方物。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纪妤完全沦为了陪衬。

    想她当年容貌倾城,如今年至三旬了,依然是个绝色美人。偏偏生的女儿容貌肖似她父亲,根本没继她的美貌。在儿女上,她是完败给了邹氏......

    “瑾娘,你今日穿了这身新衣,果然格外好看。”邹氏的心情和小邹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眼中和语气里溢满了骄傲和自豪。

    小邹氏听了满肚子气闷,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挤出笑容叮嘱:“今天你们两个一起去叶家做客,言行举止可都要多留心,千万别失了礼数。”

    许瑾瑜和纪妤一起应了声是,辞别了小邹氏和邹氏,然后一起上了马车。

    紫月和初夏两个丫鬟各自捧了一盆菊花,就是在马车上也小心翼翼的捧在怀里。纪妤看着紫月手中的那盆瑶台玉凤,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

    这可是园子里最美的一盆名品菊花了。许瑾瑜带的那一盆墨菊,虽然色泽艳丽夺目,到底差了一筹。

    “初夏,把菊花放在一旁就行了,别一直抱在怀里了。”许瑾瑜的声音响起。

    初夏却不肯放下:“万一马车颠簸,碰坏了菊花怎么办?奴婢还是抱着才放心。”今天去叶家做客的名门闺秀一定很多,个个都带着名贵的菊花去,她怀里的菊花可不能出差错,免得小姐在人前丢了颜面。

    许瑾瑜看出了初夏的心思,心里一暖,口中嗔道:“去叶家还有一段路程,你这么一直抱着,到叶家的时候肯定累的手酸胳膊也酸。说不定一个没捧住摔了花盆,岂不是得不偿失?还是放下吧!”

    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初夏纠结为难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十分小心的将花盆放到了一旁。

    紫月眼巴巴的看着纪妤,满心期盼着纪妤也张口吩咐她放下花盆。可惜,纪妤对紫月的期盼目光视而不见。

    花盆不算重,约莫三四斤左右,可一直捧着也不轻松。到了叶家的时候,紫月两只胳膊又酸又麻。捧着花盆下马车的时候,胳膊一软,花盆竟从手中滑落。

    紫月吓的眼都睁圆了,有心把花盆捞回来。只可惜身体的反应远远跟不上。

    “咣当”一声,花盆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花盆里的泥土四溅,那朵娇贵美丽的瑶台玉凤,不偏不巧的先落了地,被泥土和花盆碎片重重压住,凄惨的下场可想而知。

    ......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了!

    很快,纪妤便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紫月!”

    紫月全身一哆嗦,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小姐息怒,小姐饶命!”

    纪妤正要大发雷霆,却被许瑾瑜拦住了:“妤表妹,不过是一盆菊花,不小心摔了就扔掉好了,不值当为这些小事生气。”边说边冲纪妤使眼色。

    这可是在叶府的门口,门房管事和迎客的管事都在,纪妤这样冲紫月发脾气可不妥,简直是白白让人看热闹。

    纪妤在气头上,根本就没留意许瑾瑜的眼神,就是留意到了,她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摔了我的瑶台玉凤,今天可是赏菊宴,我就这么空着手进去,待会儿肯定要被人取笑了!”越说越恼火,真恨不得走过去踹紫月两脚。

    紫月抽抽噎噎的说道:“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成心要摔了花盆。之前抱了一路,胳膊又酸又痛,下马车的时候又没留心......”

    “照你这么说,还怪我一路上没让你放下花盆不成?”纪妤更恼火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惹的叶家下人都张望过来,下人们头凑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叶家门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显然也是来赴宴的客人。见门口这般热闹,那辆马车的主人索性也不下马车了,就这么撩起车帘看的津津有味。

    许瑾瑜对纪妤也实在无语了,要发脾气也挑个时候好么?这样大发脾气,丢脸的不止是紫月,还有纪妤本人!

    许瑾瑜果断有了决定:“妤表妹,你别生气了。你这盆瑶台玉凤已经摔了,现在再骂紫月也没用。这样吧,我带来的这盆墨菊给你。”

    表小姐真是太好了!紫月眼泪汪汪的感激的看了许瑾瑜一眼。

    纪妤听了这话,火气也消退了大半:“瑾表姐,你真的把墨菊送给我么?那你怎么办?”

    许瑾瑜抿唇一笑:“我们两个一起来做客,带上一盆菊花也足够了。”又微笑着对门房管事说道:“劳烦这位管事,打发人将这里收拾干净。后面还有客人等着进来。”

    那个门房管事忙笑着应了。

    负责招呼客人的管事妈妈也歇了看热闹的心思,扬起笑脸说道:“两位小姐请随奴婢来。”

    许瑾瑜欣然应了,挽起纪妤的手走了进去。

    紫月忙擦了眼泪,起身跟了上去。初夏掂量掂量手中的墨菊分量,决定还是等捧到了里面再把花盆给紫月。要是不小心把这盆再摔了,回去之后紫月可就真的惨了!

    ......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到许瑾瑜的心情。纪妤对墨菊其实没那么满意,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强嘛!就算她再不知好歹,也不好意思在许瑾瑜面前嫌弃那盆墨菊。

    管事妈妈引着许瑾瑜一行人进了叶秋云的院子里。

    叶家声名极隆,论家底其实并不算特别丰厚。叶秋云住的院子也不算特别大,不过,却布置得颇为雅致。看得出叶秋云对这次的赏菊宴颇为上心,院子里回廊下目光所及之处,摆放着各式的菊花盆栽。

    此时正是菊花盛放的时节,各种品种的菊花竞相开放,十分娇艳。空气中也漂浮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纪妤打量一眼,暗暗比较一下,觉得墨菊也不算差,于是高高兴兴的去见叶秋云。

    许瑾瑜也没什么紧张的,格外泰然的随纪妤一起进了正厅。

    此时,已经来了几位客人。坐在上首的叶秋云,盈盈起身相迎。其余几位少女也礼貌的起了身。

    叶秋云生的美貌动人,今日更是精心妆点的美丽明艳。身上穿的罗裙,是叶皇后赏赐的最上等的丝缎制成的,色泽明丽,光滑柔软,远看时闪着点点光芒。笑盈盈的站在那儿,似乎整个人都在闪着光芒。

    哼!今日她一定艳冠群芳,把许瑾瑜所有的风头都压下去。

    叶秋云傲然的想着。

    然而,当许瑾瑜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叶秋云却笑不出来了。

    第一回合,拼美貌,显然是许瑾瑜略胜一筹。

    叶秋云已经是少见的美人,可许瑾瑜却更美。能让一个自恃美貌的少女气短胸闷的,莫过于遇到一个比自己更美的!往日都是叶秋云让别人咬牙切齿心中嫉恨,今日,叶秋云终于也尝到了这种酸爽的滋味。

    ......

    纪妤看到叶秋云略有些僵硬的笑脸,心里莫名的舒爽平衡了。看吧,又不是她一个人被许瑾瑜比了下去。就连主人也被抢了风头呢!

    许瑾瑜将叶秋云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也颇觉得愉快。微笑着挽着纪妤上前,含笑道:“叶小姐,我和妤表妹来的不算迟吧!”

    声音温润悦耳。

    太不公平了!众少女包括叶秋云在内,一起默默的咬牙暗恨。上天已经给了许瑾瑜出众的美貌,怎么还可以给她这么动听的声音。

    叶秋云将心里奔涌不息的嫉恨按捺下去,挤出笑容道:“还有几位贵客没到,你们两个不算迟。来,我替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左家的大小姐,闺名姣娘。这位是礼部赵大人的千金,闺名一个慧字......”

    左姣娘,年约十五,容颜明艳,举止大方。

    赵慧,年龄和许瑾瑜相若,容貌端庄,气质娴雅。

    另外的几个少女也都是名门千金,各有各的气质特色。都是正值韶华娇生娇养的闺阁少女,就算容貌不算出众,也自有青春妩媚。

    然而,这一众名门闺秀们,今天在许瑾瑜的映衬下,都生生的黯然了几分。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嘴上不说,哪一个心里不是在暗暗较劲?

    不客气的说一句,许瑾瑜今日的亮相很成功——成功的招惹来众人的嫉恨。

    许瑾瑜微笑着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敏锐的察觉到众人态度的冷淡。尤其是左大小姐和那位赵小姐,看着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隐隐的敌意......

    奇怪,她什么时候招惹过她们两个?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锋(一)

    许瑾瑜心中暗暗疑惑,面上却半点不露,微笑着和众人寒暄过了,才和纪妤入了座。

    叶秋云在外貌比拼上略逊一筹,心中气恼又不忿,决定从其他方面扳回颜面:“今日的赏菊宴,她们都带了名品菊花来,不知纪小姐许小姐可带了花来?”

    纪妤唯恐许瑾瑜反悔似的,抢着说道:“我带了一盆墨菊来。”说着,警告的瞪了紫月一眼。

    小心点!要是没捧好墨菊出了岔子,你今天死定了!

    紫月被瞪的浑身一哆嗦,手抖了一抖。好在初夏眼明手快,迅速的替她稳了一把。不然,这盆墨菊十有八九会落得和瑶台玉凤一个下场......

    紫月定定神,小心的捧着墨菊上前,供众人欣赏。

    叶秋云随意的打量墨菊一眼,然后掩嘴笑了一笑:“这盆墨菊倒是开的不错。我的花房里正好有几盆墨菊,正好将这盆搬过去放在一起,大家待会儿一起欣赏。”

    原来,院子里回廊下的菊花不是今天的主角,真正赏菊的地点在花房。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了过来,接过紫月手里的墨菊,然后送去了花房。

    叶秋云似笑非笑的看向许瑾瑜:“纪小姐带了墨菊,不知许小姐带了什么?”明明看到许瑾瑜身后的丫鬟手里空荡荡的,偏要明知故问一句,摆明了是想让许瑾瑜难堪。

    许瑾瑜坦然笑道:“不瞒叶小姐,今日我本带了一盆瑶台玉凤来,可惜在下马车的时候不慎摔碎了。只好空着手来了。”

    叶秋云若有所指的笑道:“空着手来也无妨,不过,待会儿客人来齐了去赏菊的时候,可得小小罚你一回。”

    到底罚什么怎么罚,却不明说。

    这是想挖个坑让她跳啊!

    许瑾瑜当然不会傻的一口应下,笑着说道:“我才疏学浅,叶小姐就别为难我了。”

    “这怎么算是为难。”张口的却不是叶秋云,而是左姣娘,她明显的偏帮着叶秋云说话:“叶姐姐这般提议,也是为了让今天的赏菊宴热闹些。所谓惩罚,想来也不会过分,最多是作首诗。”

    不等许瑾瑜说话,赵慧便笑着接过话茬:“是啊,区区小事,料想许小姐不会反对吧!”

    两人一唱一和,一副不答应也不行的架势。

    许瑾瑜淡淡应道:“我倒不知赏菊宴还有这样的规矩。若是一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婉言拒绝,不来也罢。”

    此言一出,左姣娘赵慧神色俱是一僵。身为主人的叶秋云,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这个许瑾瑜,说话竟如此强硬犀利,半点颜面都没留。

    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家世。许瑾瑜不过是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女儿,父亲早亡,如今投奔寄住在威宁侯府。她怎么敢这样和她们说话?!

    许瑾瑜此时却又换了语气,轻轻叹道:“我本是临安人,因着兄长要参加秋闱,这才随着一起进了京城投奔姨母。侯府里种了不少的名品菊花,我借上一盆来充颜面,本想着宴会结束了,再把那盆花带回去还给姨母。没想到竟在叶府的门口摔坏了花。虽说姨母仁厚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可我这心里却实在过意不去。早知道会这样,真的不该来。”

    又是自责又是歉然,谁还好意思坚持要“罚”她?

    真是太会演戏太狡猾了!

    叶秋云心里恨恨的想着,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来:“没想到许小姐竟有这样的苦衷,都是我想的不周全,不该随意说话,惹的许小姐伤心。这惩罚一事,就此作罢。”

    要是许瑾瑜真的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今天的赏菊宴也就成了笑谈。

    许瑾瑜似是松了口气,礼貌的道了谢。

    第二回合的口舌交锋,许瑾瑜轻松取胜!

    ......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没人再敢小觑许瑾瑜,左姣娘和赵慧讨了个没趣,神色俱有些悻悻,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过了片刻,客人一一来了。

    其中一个少女,引起了许瑾瑜的注意。

    这个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生的肤白清秀,温柔斯文,一身的书卷气。虽然不算特别美,却自有一股动人的气韵。

    少女叫曹萦,是国子监曹大人的掌上明珠。

    曹萦坐下之后,似是察觉到了许瑾瑜的目光,冲许瑾瑜微笑稽首。目光柔和清澈,令人望之即生出好感来。

    许瑾瑜也回了个礼貌的浅笑。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不便攀谈,只能微笑点头示意。

    粗略一数,来赴赏菊宴的大概有十一二个少女。每个人再带上伺候的丫鬟,正厅里坐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热闹。

    纪妤张望一眼,没见到陈凌雪的身影,忍不住问道:“叶小姐,陈表姐今日来么?”

    叶秋云笑道:“凌雪表妹我自是要请的,她当时也允诺了一定会来。大概是有事耽搁了,才会来的迟一些。说不定现在已经到叶府的门口了......”

    话音刚落,就听丫鬟进来禀报:“陈四小姐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秋云抿唇一笑,起身相迎。却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不止是陈凌雪,还有一个俊俏爽朗的少年。

    陈元青!

    他怎么来了?

    许瑾瑜一怔,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粗略算起来,她和陈元青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如今看着那张熟悉的俊俏脸孔,竟有些陌生......

    陈元青却没有半点生疏的样子,看到许瑾瑜的刹那,黑亮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溢满了笑意。这份笑意里,少了几分往日的微妙恋慕。单纯是见了她的欢喜。

    “元青表哥,我又没发帖子给你,你今日怎么也来了?”叶秋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今日办的赏菊宴,邀请的都是名门闺秀,你来掺和可不太合适吧!”

    陈元青挑眉笑道:“我近来天天温习书本,看的头晕眼花疲累不堪,听四妹说你办了赏菊宴,这才厚着脸不请自来。还请表妹原谅则个!”

    说着,笑嘻嘻的抱拳作揖。

    引得少女们掩嘴轻笑不已。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原本少女们各怀心思暗自较劲,如今多了一个爽朗爱笑的可爱少年,倒是各自矜持了不少。

    叶秋云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你来都来了,我总不能撵你走。”

    不过,这么多闺阁千金,只有陈元青一个男子,也不太合适。叶秋云想了想,转头吩咐贴身丫鬟:“你去叫六弟过来,就说陈表哥来了,请六弟来作陪。”

    叶家这一辈共有兄弟八个,排行第六的叫叶凌,是三房的,比叶秋云只小两个月。

    丫鬟领命匆匆去了。

    很快,叶凌就来了。

    叶家儿孙俱都生的好相貌,叶凌也不例外。十六岁的少年五官端正英俊斯文彬彬有礼,颇惹人好感。叶凌和陈元青十分熟稔,见面也不讲究什么虚礼,互相笑着拍了拍肩膀,十分亲热。

    在场的少女看似矜持,实则余光都在偷偷瞄着两个少年。许瑾瑜倒是没怎么忸怩,落落大方的多看了叶凌一眼。

    这个叶凌,竟和兄长许徵有几分相似。这份相似,指的不是相貌,而是气质谈吐相似。当然了,许徵优秀出众,叶凌比起许徵来可要逊色多了。

    叶秋云一直在留意着许瑾瑜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对叶凌格外留心,心中莫名的气恼不已。

    她已经有元昭表哥了......啊呸,元昭表哥才不是许瑾瑜的。不过,许瑾瑜不是喜欢元昭表哥吗?怎么可以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叶凌当然也留意到许瑾瑜了。

    一堆少女里,容貌气质最出挑的一个,让人想不留意都不可能。更何况,那个少女还多看了他一眼......莫非,她对他颇有好感?

    叶凌心里暗自欢喜。只可惜还不知道那个少女姓甚名谁。好在待会儿要去花房赏菊,可以制造机会和佳人搭讪几句。

    ......

    人尽数到齐了。

    叶秋云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请诸位现在随我一起去花房赏菊花。”顿了顿又笑道:“花房的菊花大多是我们府里的,也有今日来的姐妹们带来的。既是要赏菊,自然要评出魁首。大家赏花的时候,可得睁大了眼睛,将自己最喜欢的一盆记下。到最后大家一起投签,选出最好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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